第171章 荼蘼/春深似海盡成灰(4)

他不知道還能怎麽留她，她哭得那麽傷說得那麽慟，他不忍心讓她選！

是他知道得太晚了嗎？

何況，她會來告訴他，她心裏就已經有了答案吧？

他還有一絲希冀盼著她說，不是，不是的！可她卻只是問他：你幾時知道的？

他想跟她說，有他們這樣的前塵種種，霍家絕不會……可這樣的話說出來，他自己都會覺得卑鄙，她又有什麽不明白的呢？

不必說了，真的不必說了。

“是生是死，不過四哥一句話。”

是了，她說，她不能再騙他了，她做不到。和他在一起，就讓她這般為難嗎？他以為有了方才那一刻，他的心就已經不會再覺得疼了。然而，她一開口，他竟不敢再聽下去，他怕她說的比他想得更冷。

她也這樣想他嗎？她是該這麽想他。也好，她這樣想他，就不必為難了。

“我……我有事要跟你說……”

他站在走廊裏，磨砂面的水晶燈盞柔光華然，米金色的地毯上繁復的纏枝花朵看不到盡頭，這是他的家，他卻覺得無處可去。他定了定飄忽的心意，吩咐侍立在附近的丫頭：“告訴侍衛長，吃完飯到書房見我。”

然而，她一開口，他就知道，完了。

衛朔飯剛吃了一半，聽見丫頭傳話，立刻就整裝來見虞浩霆：“總長。”

他什麽都不怕，只要她願意，他寧願她騙他，只要她高興。

“我有點事，去趟參謀部。”虞浩霆說著，站起身來，“晚上就不回來了。”

總有一天，總有一天他能讓她喜歡他，他一定能。

“是。”

她開口之前，他還想過，只要她不說，他就能裝作什麽都不知道，他就能繼續和她在一起，他會加倍待她好——雖然他已經不知道，他還能給她什麽了。

衛朔口中答了，心裏卻微微有些詫異，今天虞浩霆本來並沒有什麽要緊的事情，他待在參謀部一大半的原因不過是避開楚橫波罷了。若是有突發的軍情，怎麽又不叫郭茂蘭過來？

虞浩霆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出去的，他連看她一眼都不敢，他怕看她一眼，就會改了主意。

正思量間，虞浩霆從他身邊經過，突然停了腳步，低促喚了一聲：“衛朔！”

她懂的只有一件事，他說，他不要她了。

他擡頭看時，只見虞浩霆眉心微蹙，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驚疑裏帶了痛色：“小霍和婉凝的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她以為，她和他已經是最親近的人了。卻原來，她根本就不懂他。

衛朔面色一凜，便愣住了，張了張口，幾個念頭轉過，卻不知從何說起，皺著眉遲疑道：“四少……”

他既然已經知道了，他怎麽還可以這樣若無其事？叫她看不出半分端倪。他是在等著她說破嗎？那他是怎麽知道的？

他這樣的神色，卻是不言自明了。“廣寧還是讓霍公子去吧。”“霍公子會把顧小姐平安帶回來。”——原來，旁人都看得這樣清楚，只他是盲的，虞浩霆雙目一閉，低低道：“你怎麽不告訴我呢？”

“這還用見過嗎？你那時候太小不明白，你現在去看，要還是不會，晚上回去我教你。”

虞浩霆這一問聽在衛朔耳中，直如晴天霹靂，他自幼便是虞浩霆的玩伴，又貼身衛護他的安全，兩個人在一起的時間比誰都多，虞浩霆對他信到十分，他也從來沒有瞞過他一句話——只除了這件事。

她訝然失笑，拿了電話撥過去：“你又說你沒見過？”

小霍戀慕顧婉凝他一早知道，但這種事情，原本就無謂誅心。況且，虞浩霆和小霍的情分，親兄弟也不過如此。霍仲祺雖然出了名的風流多情，但卻不是馮廣瀾那樣荒唐下作的。所以他不能說，不便說，也不必說。然而，此時虞浩霆這一問，直教他百口莫辯：“四少，我……”

他一笑搖頭，可今天早上她起床，卻見床尾正插著一只八葉的紙風車，用的是他書房裏的金潛紙，折得十分漂亮規整。

卻見虞浩霆已是面容淡靜：“算了。不是你的錯。”

一陣風過，身後有窸窣響動，她回頭，卻是床尾插著的一只淡金色折紙風車迎風輕旋。是昨晚她和他閑話，說起小時候折風車，人人都是折四葉的，可偏有個同她一起學舞的女孩子，家裏的女仆會折八葉的，她看了稀奇，回家試了幾次都折不出，末了還問：“你見過嗎？”

衛朔深知婉凝和小霍都是虞浩霆心裏最要緊不過的人，此時也顧不得去想虞浩霆怎麽知道了霍仲祺的心意，只想著有什麽能寬慰他一二，脫口便道：“四少，顧小姐不會做對不起您的事。”

南園的事，她說不出口，亦怕他為難，小霍不是別人，在他心裏和親弟弟沒有兩樣。既然她注定要辜負他，又何必再多添一道傷口？可是，就為了這樣一件事，他就不要她了嗎？她不是有心的，她也不知道事情怎麽就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