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毒鴆/她是埋在他心裏的一顆種子(2)

正在這時,湖岸上一個撐著陽傘的嬌小身影轉到了蓼花渚的長廊裏,顧婉凝見了,淡淡一笑,轉臉吩咐道:“寶纖,去拿份冰鎮的雙皮奶來。”

旁人都說妻不如妾,可她瞧著,這新人還不如舊人呢!這些日子三公子就算來,卻也不在泠湖留宿了,這麽下去,還不知道將來是個什麽光景。她有心勸上兩句,可對著那樣一雙眼,卻怎麽都開不了口——那樣的一雙眼,像是冬夜天邊的星子,仿佛你要說什麽她都知道,仿佛你要說什麽,她都不在意。

來人一路匆匆,隔著欄杆就朝這邊揮手,可一步踏進茶亭人卻停住了,連聲音也不由自主地低了下來:“婉凝。”

她是邵朗逸親自點來侍奉這位如夫人的,初初一見,心頭只蹦一句“合該如此”,若不是這般的楚楚顏色,又怎麽會叫三公子不管不顧一味要娶?可小喬初嫁正當是歡情美滿的時候,這位新夫人雖然不難伺候,但平素卻難見喜色,每日裏只是一味安靜,不是讀書彈琴,就是一個人在湖邊散步,偶爾起了興致也不過是叫人泛了舟蕩到藕花處折片荷葉把玩。三公子隔上五六日才來泠湖一次,不來的時候她也不問,就是見了面,兩個人也淡淡的,說不上疏遠也說不上親近。

顧婉凝拿過她手裏的陽傘擱在一邊:“安琪。”

柳浪間的蟬鳴還未連成一片,粼粼波光擁著碧葉田田,飄搖舒卷,菡萏出水卻兀自秀瓣緊合,恰如娉婷少女,紅顏羞矜,綠裙如雲。蓼花渚後身是個三面透空的茶亭,寶纖端著一盅楊枝甘露進來,喚了一聲“夫人”,笑吟吟地奉在顧婉凝面前,收回手恭謹地退了一步,低著頭覷了一眼那韶秀的側影,心裏卻辨不清是什麽滋味。

兩人坐下來喝茶,陳安琪臉色發苦地端詳了她許久方才開口:“你……你嚇死我了!你要幹嗎啊?”

劉慶賢輕笑了一聲,道:“霍院長的意思——就是讓霍公子先待在你那兒。”

婉凝不答她的話,反而笑問道:“你到我這兒來,你家裏知道嗎?”

宋稷林聽著只覺得背脊發冷,猶猶豫豫地提醒:“您是不是跟霍院長打個招呼,請他老人家勸勸霍公子?”

“你現在還惦記這些?”安琪搖了搖頭,臉上也不知道是走急了熱的,還是別的緣故,騰起了淺淺兩朵紅雲,“反正我現在出來,他們不會問的。”

宋稷林守著電話咂摸了半日,怎麽這二位像是賭氣的意思?萬般忐忑地把電話撥給了隴北的軍政長官劉慶賢,劉慶賢倒是不急不躁,聲氣沉穩:“總長要是再催,你就把他綁到公署來交給我;總長要是不催,你就由他去。不過,切記一條:叫你的人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保護霍公子周全。他要是出了什麽事,你就把你自己綁過來吧。”

婉凝看了她一眼,剛要開口,正巧寶纖送了雙皮奶來,安琪舀了兩口,身上一涼,暑意便去了大半,等寶纖退了出去,便又急急問道,“你到底怎麽回事?好端端的怎麽嫁到他表哥家裏來了?”

宋稷林沒有辦法,戰戰兢兢又跟參謀部請示,電話轉到總長那裏,虞浩霆撂出一句:“他算什麽將在外?”接著“啪”的一聲竟像是摔了電話。

婉凝攪著燉盅裏的芒果西米,柔柔一笑:“沒有什麽,我覺得三公子很好。”

宋稷林在電話裏勸了半天,明言是總長親令他立刻回江寧的,那邊默然片刻,忽然甩出一句“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就掛了機。

“我可不信!”安琪擱了手裏的瓷勺,聲音忍不住高了,“你和他……”

不管怎樣,總長一句“讓他馬上回江寧”正叫他求之不得,不料,派去找霍仲祺的人卻空手而歸,說他去查看呼蘭山的“匪情”,一時之間沒有找到。宋稷林聞言又是一身冷汗,好在參謀部那裏並沒有催,好容易等霍仲祺回到涇源,已是半月之後的事了,宋稷林派了自己的副官和貼身侍衛趕到涇源接他,他卻不肯走。

婉凝徑直打斷了她:“都是以前的事了。現在說這個,有什麽意思呢?”一句話說得陳安琪沒了聲音,她臉色一黯,低下頭去,半晌沒有說話,忽然一顆眼淚“啪嗒”一聲落在鵝黃的洋裝上。

他這麽一想,便不急著回涇源,叫那孟連長帶封信回去,挑了幾個人陪自己留下,有心訪一訪“匪情”。是以等到宋稷林發覺他不在渭州,查問之下,才知道他竟是真的“剿匪”去了。宋稷林一面派人去找他回來,一面向上請示,直請示到參謀本部,才知道這位霍公子不是調令丟了,是壓根兒就沒有調令。

顧婉凝一驚,訝然道:“安琪,出什麽事了?”

況且,這一帶匪患積年,這些土匪能混進莊子探風,又熟知官軍動向,別說土匪的家人親眷,就是普通人,為保家宅平安也好,貪圖財帛也罷,必有“通匪”之人,真說到“清剿”二字,卻不是動動槍就了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