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驚變(第3/4頁)

方文宗看到驟然松下心神的女兒和妻子,緩在心口的濁氣也吐了出來。他站起身,整了整冠服,擡步走了出去。

明明只是幾百米距離,卻偏偏行了極久。等那輛馬車穩穩的停在別莊門口的時候,所有人都感覺到胸口的悶氣松了下來。

方紫菲發誓,她這輩子從未如此時一樣覺得這個往日尖銳幹癟的聲音是這般的動聽,簡直是猶如天籟。

馬車幃布被掀開,一個梳著折扇長髻的女子從裏面走了出來,淺綠百褶的長裙穿在她身上有一種伶俐的活力,眉目間的英武一看便颯爽不羈。她從車上走下,朝門口站著的老者走去。

明黃的儀仗停在了方家門外,高舉著聖旨的內侍太監快步走了進來。

這家的小姐英武不凡啊,看多了嬌弱柔和的大家小姐,這陡然出現在眾人面前的別樣做派倒真是讓人眼前一亮。

快馬奔騰的聲音在大門口響起,傳到了裏堂裏。

“凡叔,小姐說直接把車趕進去就好了。”

“聖旨到。”

聲音也清朗幹脆,毫不扭捏。咦,她不是正主?明白過來的眾人開始翹首期盼車中的人走下來時是何等的風景了,連丫鬟都有此儀態,這不知家門的大家小姐到底會是個什麽模樣?

正當她抑制不住內心的焦急,準備站起身的時候——

洛凡看著早就備在了大門後面的軟轎,滿臉無奈,這才幾步啊,她家小姐還真是……

難道,出了什麽事?

他招了招手,隨後往旁邊一站,慢慢彎下了腰:“恭迎小姐回京。”

只是,兩個時辰後,方紫菲坐在大堂裏看著臉色漸漸變得不愈的父親,也察覺到一絲不對勁,若說是頒下聖旨,皇城到方家連一炷香的距離都沒有,怎麽會如此之久?

連同那個剛剛走下馬車的綠衣女子和候在門口的侍衛一同彎下腰來齊聲開口。

方文宗看到女兒慌慌忙忙跑進內堂,一副緊張的模樣,和老妻相對著笑了一下。但願,這門婚事能佳慶和滿、福澤如意才好。

門外守著的百姓臉上都隱隱有些失望,可惜了,還是觀不到那幃布下到底是何等的風姿。

“恩,女兒聽爹的,先進房收拾一下。”方紫菲聽得父親所言急忙向內堂走去,她今日本要出門拜香,只著了一件素雅的淺色長裙,如今即要聽旨,當然得裝扮得出挑奪目些才行。

馬車慢慢朝莊裏駛進,一陣微風拂過,將馬車前端的幃布吹了一稍起來,隔得老遠,眾人只看到一抹極深的黑色在車內閃過,但大門前端的模樣卻清晰的呈現在車內。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當今聖上對雲州的執著,想來這聖旨今早就會頒下,況且宮中早就傳出消息說陛下清早就召禮部尚書於松進宮了。

“停下。”淡然的聲音在車內響起,帶著一份獨特的慵懶和瑰麗。

“對,你今日就不要出門了,最遲不過辰時這聖旨大概就會來了。”方文宗看到女兒臉上的嬌羞,便也放下了心底的惆悵。

馬車驟然停住,唯車頭進入了門內少許。

方紫菲扶著母親的手,一雙纖手擰著手中的錦帕,臉頰嫣紅,頭上插著的琉璃步搖輕輕晃蕩,全無了平時的矜持和清雅,十足的小女兒姿態。

“小姐,有何吩咐?”趕著馬車的車夫急忙轉過頭輕輕問道,神態恭謹。

“爹,您是說聖旨今天就會頒下?”

“把上面那個東西拆了。”車夫擡頭往上看了一眼,馬上便明白車中主人的意思。

方文宗心底恍神,緩緩嘆了口氣。

“是。”

他一生清廉,為民請命,為朝廷砥柱,如此之事放在以前根本不可能,可如今騎虎難下,便也只能對不住那位洛氏小姐了。但願陛下能為她指一佳婿良緣,他便可無愧了。

幾乎是一瞬間,原本嵌套在大門上面的檀木牌匾便被取了下來,等眾人回過神來的時候,那個車夫仍是穩穩的坐在馬車上,只有他手裏的牌匾可以證明他曾經移動過。

認罪陳情時見得宣和帝並無不悅便明白了事情並不是毫無轉機,他明白皇家對雲州的勢在必得,便也在這件事裏稍微推了點波瀾,若論疏導流言,沒有人會比混跡官場十幾年的人更加通曉,自古以來,輿論都是由當權者主導和利用的,而他所做,也只是在這場風波裏讓他的女兒全身而退,撇清一切不利的汙言。

好俊的身手,這次不止是周圍的人贊嘆,連守在門前的侍衛眼底都有了一絲艷羨和嘆服。

只是瓊花宴上的驚變,倒是他想不到的,皇家威嚴、忠臣遺孤、百姓之流,眾口鑠金,無論是哪一頂帽子扣下來都足以讓他晚節不保,可又能怎麽辦?他到底只有這麽一個女兒,見不得她日日哀求,便也只能為她祈求聖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