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鳳華

他勾了勾嘴角,雙眼的眸色在陰暗的燈光下越發明滅起來。

他尊榮了數十年,連王朝皇子也對之禮遇有加,如此欺辱他方文宗的女兒,將他不放在眼裏的,倒真真還是頭一個。洛氏寧淵,你既有此膽量,這為你搭好的戲台,你可要好好唱了。

曾經的鳳華別莊,現在的洛府好久沒有這麽熱鬧了,清河一大早便遵著洛凡的意思從京裏專侍貴女的衣鋪裏取來了時下最流行的仕女衣飾,滿滿的擺了滿屋。

閨閣女子之爭他不會插手,可涉及到方家的顏面,便也怪不得他了。

待寧淵從睡夢中清醒過來時,日頭早已爬到了正中。清河眼明手快的扶住瞧了一下天色就欲倒頭再睡的寧淵,輕輕搖晃起來:“小姐,起來吧,要是再睡就會遲了今日的鳳華宴了,您不是說要去的嗎?”

身後隱隱傳來的曲聲越發空靈,方文宗滿意的點點頭,扶著妻子的手漸漸收緊了一些。因著宣和帝的態度他動不了洛寧淵,可不見得別人收拾不了,只要加把火就自然有人代勞,想必待到那鳳華宴時,才是好戲真正上演的時候。

寧淵迷糊的閉眼想了一下,想起自己確實說過這話,極為不耐的睜開了眼,眼中還帶了絲朦朧之色:“什麽時辰了?”

方文宗暗了暗神色,一雙眼在陰暗的燈光下顯得有些意味不明,他朝院裏看了一眼,上前扶起哭泣的妻子朝外走去:“你就別擔心了,我們的女兒不是個不爭氣的,我看她最近的曲藝越發好了,再過幾日便是鳳華宴,她自有挽回的本事。再說了……”他沉了沉聲音,那慈眉善目的臉上便有些微的扭曲:“那些皇家公主、世族貴女也不是面揉的,怎麽會由著那洛寧淵張揚跋扈,目中無人!”

清河撇了撇嘴,一邊把桌上的洗漱水端來,一邊嘆道:“都正午了,宴會申時開始,要是再不快點開始,我們就要遲了。”

雖說是養尊處優了十幾年,但到底只是個小門小戶的女子,遇到事也失了沉穩氣度,除了哭訴埋怨,也無甚辦法。

寧淵聽得這話有些奇怪,把嘴裏的水吐到瓷盆裏問道:“開始什麽?”她轉過頭瞧著地毯上滿滿放著的花紅紫綠的衣服,拿起手巾的動作便立時僵住了。

方夫人擺了擺手,神情擔憂:“菲兒已經半月未出房門了,我怎麽放心得下。哎,苦命的孩子,怎的就攤上了那樣的洛府小姐,說出這般傷人的話來!”她抹了抹眼角的淚水,輕輕嗚咽起來。

清河反倒有些得意,她指著地上的各式戰利品顯擺起來:“小姐這可是我跑遍了京城有名的衣鋪搜刮來的,保證是時下最流行的服飾。”

方文宗穿著官服守在庭院門口,聽到小院裏傳來的曲聲,長長的嘆了口氣,他轉過身看著同樣站在門口進去不得的妻子,走上前去:“你怎的又出來了?回去休息吧。”

寧淵看了看地上那些晃眼的衣服,轉過頭來的神情便不是那麽淡然了:“你的主意?”

是夜,方府燈火通明。

“我和凡叔的主意,哦,還有年俊那家夥也有點功勞……”

哎,瞧他那賊笑模樣,蘭華之姿,著實是浪費這般美好的字眼了。

“好了……不必如此,把這些東西拿下去。”寧淵打斷了清河沾沾自喜的自誇,隨意的擺了擺手。

除了懂武之人,這家夥還真是沒對什麽人有過好臉色,那群嬌滴滴的小姐可真是有得受了,滴溜溜爬上馬駒的少年摸了摸鼻子,嘴角的笑容便帶了一絲幸災樂禍。

清河一愣,看寧淵臉色淡淡的,到底是習慣了她這樣的神色,諾諾的道:“小姐,今天可是鳳華宴,也是你第一次出席京城貴女聚會……”

百裏詢突然覺得這背影的模樣有些熟悉,但思索了半晌也無果,只得低下頭對著仍是對那大黑馬戀戀不舍的黑仔嘆了口氣:“這家夥別給我頂著副冰山的模樣就好了,婉陽真是想不開,居然會把他也請去,還真的以為皇家威嚴用在誰身上都適合了?”

她瞧得寧淵仍是那副神色,便知勸不過她,只好收了地上擺著的衣服嘆口氣退了出去。

淡淡的陽光下,他謹然剛硬的身影帶著淺淺的逆光,像是從戰境中走出一般。

寧淵看著清河喪氣離去的背影,眼中清淺的眸光一閃而過,微微暈染其中便消失不見。

葉韓沒有回話,只是背著頭擺了擺手,但剛剛端著的眉卻慢慢緩了下來。

連凡叔和清河都會在意她如何出席鳳華宴,看來外面的動靜應該不小了,她站起身赤著腳朝地上走去,雪白的地毯印著純黑的衣袍和如玉的肌膚,散開一地奢靡。

待回過神來看著友人跨上戰馬正欲離開,急忙喊道:“三日後便是宴會,記得到時候客氣點,這裏可是京城,比不得嶺南的那一畝三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