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擇帝(第3/4頁)

這姿勢的恩賜意味實在太濃,封顯愣愣的點點頭,心底竟然恍惚的帶上了幾分榮幸之意,忙不叠小跑兩步坐在了對面的階梯上,待他右手觸到腰間別著的硬物,低頭看到那濃烈的明黃色時才回過神來,他猛地擡頭,看見葉韓唇角邊似笑非笑的笑容,臉霎時紅了起來。

他交托下來的大寧,如今只存三分之一,他說到做到,既然以江山為禮,就自然不會只給個殘缺的物品。

這話說得鏗鏘凜冽,只是不知聽來總覺得有些奇怪,若是此言乃大寧太祖說出倒也罷了,可偏偏只是同輩的皇族,封顯面上不免便帶了幾分古怪之意,但還來不及細想,站在面前的青年已經順勢坐在了回廊階梯處,懶散的指了指對面,挑了挑眉:“坐。”

院內的司宣陽看著寧淵有些愣神,他發現過往數十年的驚訝都不及今日半刻,大寧太祖封淩寒,隱山之主墨寧淵,所做之事永遠都異於常人。

這話問得坦蕩,倒讓葉韓一愣,他略帶悵然的朝皇城的方向看了一眼,沉默片刻緩緩道:“今日封祿下棺,我與皇室舊仇已斷,封氏一族傳承至今,若是只知自相殘殺,又如何延續大寧王朝?”

“那……如果……”司宣陽頓了頓,小心翼翼的道:“若是太祖也能死而復生,山主又當……如何?”

封顯皺著眉反問了一句,話語中的不解頗為坦蕩,青龍衛蟄伏京城三年,以身迎戰贏得民心相厚,散播身世之密造成輿論之勢,無論哪一樣都可看出面前之人坐擁天下的野心,怎的到了今日,他反而願意困於小小的洛府,始終未曾踏足皇城一步?

天知道他只是隨口一問而已,卻讓外面偷聽的人差點喪了心魂。

“國不可一日無君,金鑾殿上新帝登位,當年恩怨暫且不論,我以為你一直在等著今日,又為何要呆在洛府?”

葉韓握緊的手猛的一攥,甚至想剛才沒有心血**從東院跑過來就好了,前世求而不到的答案,如今被人輕巧問來,只覺失措茫然。

隔了半晌,葉韓才心不在焉的折了回廊下的一根枯枝,緩緩開口:“你上洛府有何事?”

寧淵皺了皺眉,握著暖爐的手一頓,長久的沉默後才緩緩道:“封淩寒,若為摯友,一生足矣。”

隨隨便便一句話,卻因著話語中‘府上管家’幾字而讓倚在一旁的青年霎時心情好了起來,他眯著眼看相封顯,眼底透著幾分寬慰和孺子可教,讓站在雪地裏的封顯全身上下硬是有了僵硬十足的感覺。

院外的青年腳一重,地上的皚皚白雪顯出清晰地印記來,他長長地吐了一口氣,神色黯了黯,苦笑了一聲轉身離開,背影說不出的蕭索黯然。

青年展望之間顧自帶了十足的狂妄倨傲,封顯看著一愣,望向葉韓的眼底帶了幾分若有所思,這模樣,竟和洛寧淵有幾分相似,他走上前兩步,抖掉身上的雪,嘴角掛起誠摯得不能再誠摯的笑容道:“府上管家有吩咐,封顯焉能不從,是以也只進了這東院,只是這裏房門緊閉,我也只能在院子裏等了。”

他走得很快,也就錯過了院子裏有些漂浮的話語。

“怎麽,這年頭還時興以誠相挾?”葉韓走上回廊,倚在書房前的純黑木柱上,眼底劃過一抹嘲諷,懶懶的盯著站在雪地裏的封顯。

“若為……算了,宣陽,世上之事哪有這麽多如果,你想多了。”

是以這一班資格老老的大臣沉默的守在了金鑾殿裏,等著來自洛府的最後決斷。

葉韓急促的步伐一直到了洛府後園的竹林外才緩了下來,單薄的玄色身影靜靜站立在雪地裏。冷風吹過,他猛然驚醒,苦笑一聲靠在竹子上,攤開雙手,上面的血痕深深淺淺卻全不在乎,天知道剛才要多有自持力才能不走進院中質問,直到現在雙手也不能自持的輕輕顫抖,葉韓微微低下頭,兀然朗聲大笑起來,那笑聲直沖雲霄,聲聲震耳,猶自帶了幾分蕭索悵然。

若不能上安撫於天,下身惜於民,為皇者談何君臨天下?

他足足花了兩天才讓自己完全接受葉韓的記憶和身份,誰都想不到,如今的葉韓擁有兩世靈魂,錯綜復雜,糾纏萬千。他既做不了單純的葉韓,也不再是當年的大寧太祖封淩寒。

在被困金鑾殿幾個時辰後,這些年老成精的家夥也明白宣王這是單槍匹馬、兵不血刃的上洛府協商去了,洛家的十萬大軍雖說擋不住這些元老的擁護之心,但卻能很好的震懾一二。如今這狀況比歷代爭嫡都少了幾分血腥鐵血,但卻不得不說,若真能成功,對歷經了一場大戰的寧都而言是最好的方式。

五百年的時空交錯,他唯一慶幸的……是她居然存在。

金鑾殿裏黑壓壓一片吹胡子瞪眼的小老頭,大殿外嚴守以待的數千將士,全都以一種格外沉默的姿勢望向朝陽門外,因為那裏——將是新君踏上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