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長月和晚月知道兩人的過往，雖然有些奇怪，但到底是能猜測出來幾分，沒有多話。

他身上明顯帶了傷，血染透了衣服，可他卻一聲不吭，楚瑜說讓他走，他就走。

衛家的暗衛卻是有些憋不住了，一群人跟在楚瑜身後，其中一個忍不住上前同衛秋道：“那賊子看大夫人眼神不對啊。”

顧楚生點了點頭，撐著自己走出去。

“你當我瞎嗎？”

聽到這話，在場眾人內心都升起一種怪異感。楚瑜假作什麽都沒聽到，擡手道：“大人請。”

衛秋淡淡瞟過去，就顧楚生那眼神，已經不是能用狂熱來形容的了。衛秋抱著劍，冷著聲音：“不過他現在也沒做什麽，先看著吧。等到了華京，有小侯爺收拾他。”

說著，他擡頭看著楚瑜，溫和道：“你說什麽都好。”

“要是沒到華京他就做什麽呢？”

顧楚生心裏酸澀，卻也配合楚瑜，沒有多說什麽，只是道：“好。”

衛秋沒說話了，片刻後，他慢慢道：“那就看大夫人的意思了。”

當年她當了顧夫人，也是這樣苛求自己，家裏吵得天翻地覆，她也沒在外面讓他有過半分難堪。他是她曾經相約私奔的人，她如今見他，自然要有所距離。

侍衛們在後面嘀嘀咕咕的時候，顧楚生跟在楚瑜身後，往外面去牽馬。

楚瑜這冰冷的態度讓顧楚生愣了愣，但他立刻又明白過來。楚瑜是一個極有責任感的人，她既然嫁了衛珺，哪怕衛珺死了，只要她還是衛家大夫人一日，便會保著衛家的名聲，絕不會做出有損衛家聲譽的事，更不會做對不起衛珺的事。

楚瑜走得快，一點都沒照顧他，甚至因他這麽跟著，生出幾許煩躁來。

她收斂了自己那些天馬行空的想法，從衛秋身後走出來，朝著顧楚生行了個禮，恭敬道：“見過顧大人，妾身奉鎮國候之命前來，保護顧大人進京，不知顧大人此刻情況如何，可否立刻啟程？”

她不想和顧楚生牽扯那麽多，牽扯一輩子已經夠了，還要牽扯這輩子？

一想到這一點，楚瑜便覺得荒謬。

想都別想！

他似乎，是想讓自己用一個最好的姿態，面對她。

楚瑜忍不住加快了腳步，顧楚生卻不緊不慢跟著，他的傷口因他動作太大掙出血來，他卻也不覺得疼，跟在楚瑜身後，看著楚瑜活在他身邊，他就覺得有那麽一絲甜蜜湧上來。

可此時此刻，他靜靜瞧著她，眼裏尚還帶著沒退完的水汽，唇邊帶著近乎完美的微笑。然而那笑意卻並不讓人覺得虛偽，反而讓楚瑜覺得，他似乎……

楚瑜走到馬邊，回頭時才發現顧楚生傷口已經再次出血，她皺了皺眉頭，詢問道：“你當真撐得住？”

她打量著他，他過往從來不大愛對她笑。顧楚生這個人，在外長袖善舞，誰都說他脾氣好，卻唯獨對她，從未有過好臉色，不是冷嘲熱諷，就是冷漠無言。

要是半路死了，她這趟就白來了。

楚瑜沒說話，她看著面前的顧楚生，覺得面前人有那麽幾分怪異。

聽到楚瑜問他，他微微一愣，隨後便覺得巨大狂喜湧上來。

他將眼中那份熱氣逼了回去，閉上眼睛平復了心情後，才再次擡起頭來，朝著眾人緩緩一笑，拱手道：“在下顧楚生，見過大夫人。”

她再如何遮掩，終究是喜歡他的！

聽到這個稱呼，顧楚生才驟然回神，見楚瑜看了過來，他忙垂下頭，收斂了心神，怕被人看出自己這份心思，退了一步道：“抱歉，驟遇故人，難免失態。”

他抿了抿唇，低頭想藏住笑，楚瑜被他這個舉動嚇得頭皮發麻，總覺得面前這個人似乎是腦子有坑，不能以正常人論。

華京貴族府邸，能被稱為大夫人的只有一個，那就是掌管這個家中後院的女子。如今柳雪陽退後不再管事，衛韞雖然成為鎮北侯又未娶妻，於是衛府大夫人的名頭，就落在了這個原世子夫人身上。

“可以的。”

衛秋見顧楚生一直不說話，一直盯著楚瑜，甚至慢慢要哭出來，他不由得心裏產生了一種莫名的慌張，他上前一步，擋住顧楚生的視線，厲喝道：“你在看什麽！我衛府大夫人是你能看的嗎？！”

顧楚生小聲道：“你別擔心，你在我身邊，我就沒事兒。”

他看著面前同長月說著話，擡手摸著自己的脖頸上刀痕的楚瑜時，忍不住紅了眼，顫抖了唇。

聽到這話，楚瑜突然有種破口大罵的沖動。她原在軍營也是學了很多罵人的話，只是後來當了顧夫人，被他糾正了多年，才改了過來。如今再次見到他，他居然能在這麽短短一刻間讓她有重溫技能的能力，也算是本事了。

他習慣性的假作淡定，卻在日復一日的空寂裏慢慢回想起過往，直到他死在衛韞劍下時，他恍惚想“如果阿瑜在，必然不會舍得看他這樣”時，才猛地意識到，如果當年真的沒有半分喜歡，又怎麽會為了一句話，每日在庭院苦練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