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聖明?他真的是昏君呐!

武臣齊聲高呼言戰,這是已經很久沒有出現在朝會中的景象。

但眼下沒有一個文臣對此有所謂文武之別的擔憂,因為說的是天子的皇位穩不穩!

朱厚熜此時的心情比之前激動多了,這不像之前那樣是演的。

廢了這麽大的勁要親自下場,不就是要利用好避免不了的議禮,刺激一下勛臣武將的野望嗎?

“若是將來再反,有亂不能平,那只能說是朝臣上下皆不用命。”朱厚熜聽完這些表態,看向了文臣班列,“如今,諸王還沒有反朕的,諸將忠心效命,他們對於朕繼位大統,享受這大禮之中的位序尊榮沒有異議。”

“天下若真不安,要有人舉事,還要有人附逆!眼下無人舉事,這朝會的第一個議題卻有人存心阻攔。”朱厚熜把話題扯回到百官,“朕這是為了立威嗎?朕乃天子,需要對臣下立威方能繼續商議國事,這都是些什麽樣的忠心臣下,需要畏威才能忠君用事?”

大帽子一頂繼續扣下去之後,朱厚熜頓了頓。

該收尾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朕自然知道。但是,朕要維護的是天下大禮,是要讓天下倉廩實、衣食足!”

“朕只關心這天下大禮,因為只有這天下大禮,決定了我大明天下百姓會不會揭竿而起,又或者因為困苦至極附逆某些狂妄之輩。這既是大明長治久安之計,也是平朕繼統之後所謂天下不安之計!”

“朕是不是昏君,不是由朕繼嗣與否決定的,是由天下百姓吃不吃得飽、穿不穿得暖來決定的!”

“朕設起居注官,朕說的每一句話,辦的每一件事,朕都不怕被記下來。朕堂堂正正繼位,光明正大行事!”

“既食君祿,為君分憂。朕現在是君,不願食朕之祿,為朕分憂的,盡可辭官歸鄉。要留下來的,就把心思都用在真正的國事上!”

“今日之後,若再有人於這繼位法統一事上始終糾纏,不顧其他國事,殺無赦!”

“楊閣老,你心憂大明諸多弊病已近膏肓否?”

這番話鏗鏘地說完,所有人再沒有了只停留在禮制文本上扯皮的余地。

能來上朝的,會是傻子?

天子繼統不繼嗣,損害的只有皇室宗親中某些人的利益。

臣子若是忠心事君,怕什麽?該有的地位,該有的榮華富貴,一樣都不會少。若還不滿足,圖的是什麽?

若說擔憂將來天下的安穩與百姓福祉,那麽天子已經對藩王恩威並施進行了約束,將來更準備高舉為天下子民謀“倉廩實、衣食足”的大旗削弱反賊的根基,還不夠嗎?

在這樣的剖析下,楊廷和都為難不已。

對禮的那種闡述,離經叛道、偏狹又露骨!禮的本質,又何止利益一點?

但眼下,楊廷和擡頭看著朱厚熜,眼裏看的是他遞過來的台階。

心憂大明諸多弊病已近膏肓否?

楊廷和當然是心憂的,他之前只是不把希望寄托在明君身上。

現在,皇帝先問了忠不忠,又直言禮中之利。

忠,才有利。以天下蒼生的福祉為真正的大禮,才會有那份源源不斷、蔭及子孫萬代的名與利。

十五歲的他,今天真的不是胡來的。

他哪裏是真的在乎所謂名分?楊廷和已經隱約揣摩到了皇帝今天這般表現的目的所在。

看了看心氣被挑撥了一些的勛臣武將,楊廷和用袖子擦了擦眼淚:“臣早已心憂多年!陛下既知藩王繼統之危,多年弊病再添新憂。討而勝之乃是決心,陛下何以言必勝?倉廩實、衣食足,陛下何以致天下真正大治?”

要踏上那個台階,他還需要一個信號。

朱厚熜眼神銳利地看著他:“朕查賬,就是要清楚我大明有多少家底能維持這天下大禮。至於如何致天下真正大治,正如閣老所願,君臣一心,革弊圖新!”

“若奸佞尚存,一個個辦下去;設內档司,朕能明百官才幹品性;復設起居注,朕自警醒言行;明朕法統,群臣不得再有二心。朕這不是正在一件件辦嗎?這一些,哪一件不是持重之舉,為長久計?”

皇帝的每一個舉動,都有了明確的態度:他其實很持重、計長久。

總攻沒有立刻擊敗王瓊,內档司還是設在了司禮監,起居注官不用他爭取,毛澄將要下獄議死罪,陛下要立賞罰分明的規矩。

現在聽皇帝剖明他的持重之心,還要告老還鄉的話,主張復舊制、保守的楊廷和再不能說他只是出於公心。

天子要承擔被說成昏君的壓力,首輔也要擔得起重任。

楊廷和撿起了帽子:“臣已請辭兩次,請內档司記錄在案。臣願陛下始終為天下長久計,行持重周全之政,創富足知禮大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