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禦書房的十八把交椅

五月二十一,傳臚大殿。

奉天殿前,文武百官全部站好,在承天門外等候的新科進士們懷著激動的心情再次走入紫禁城。

此時此刻,他們還並不知道自己的名次。

皇帝為大行皇帝服喪二十七日已過,禮樂可以既設且作。

五拜三叩禮畢,奉天殿內鴻臚寺官開始宣讀制誥。

隨後就是喜聞樂見的唱名了,從狀元開始。

“一甲第一,江西鉛山費懋中!”

“一甲第一,江西鉛山費懋中!”

“一甲第一,江西鉛山費懋中!”

從殿內到殿外,鴻臚寺官員依次接力著將這個結果傳達到殿外,直達丹墀之旁的新科進士們耳中。

費懋中聽到自己的名字沒有驚喜,他的眼裏反倒滿是震驚忐忑甚至恐懼。

為什麽是他?憑他那份答卷,又如何能做狀元?狀元的答卷,該會被多少人細細評點?

費懋中知道自己這次的答卷絕對不配,那就只有一個原因:因為費宏要還朝了。

他還沒進京,就要身陷一樁指責:他的侄子何德何能可以成為狀元?到底是天子故意欽點,還是閣臣們給費宏穿小鞋?背後有著怎樣的用意?

容不得費懋中發呆,鴻臚寺官員已經前來笑著說道:“狀元公,入殿拜見謝恩吧。”

費懋中心神不寧,也沒敢好好看看皇帝的相貌。

朱厚熜微笑著:無所謂,朕會出手。

狀元和三甲同進士甚至是舉人,在朱厚熜眼裏並無太大的區別。

門敲開了只是第一步而已。

“一甲第二,廣東香山黃佐!”

“一甲第二,廣東香山黃佐!”

“一甲第二,廣東香山黃佐!”

聲音傳出,黃佐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怎麽可能?

他同樣覺得自己不配,難道是梁儲一力提攜?難道陛下不覺得他是個粗心大意之人?

前兩天還很喪的他頓時心情激動不已,入殿拜見時想起一路坎坷,眼睛都濕潤了。

“你就是黃佐?”

非常意外,皇帝居然開口問了這麽一句。

“……臣是,臣還要叩謝陛下準臣應試之恩,臣……必肝腦塗地,細心用事。”

他不擔心自己的才華被人挑刺,畢竟曾有連中三元之可能。

他只是對自己的運道太沒信心了。

現在難道轉運了?

“是要細心。”

聽到皇帝帶著笑意的話,黃佐汗顏無比。

粗心大意之名果然簡在帝心了。

殿外的丹墀旁,剩下的新科進士們全都眼巴巴地盼望起來。

三鼎甲只剩一個探花郎了。

其後,就只有二甲、三甲的頭名會被念到名字,而其余人,都只是那個名字後面的一個“等”字。

“一甲第三,浙江永嘉張璁!”

“一甲第三,浙江永嘉張璁!”

“一甲第三,浙江永嘉張璁!”

張璁用力握著拳,情難自已。

一甲第三!

他出身普通良家,不是望族,家裏也不富裕。

同科之中,他不像費懋中有個做過閣臣的伯父,不像黃佐有個做過首輔還正在內閣的同鄉。

是誰識他之才,讓他得以躋身三鼎甲?

張璁不知道,但他知道這三鼎甲要過皇帝這道關。

到了禦前下拜後,四十七的張璁額頭觸地說道:“臣蒙陛下欽點一甲第三,鬥膽求個恩典。”

他想表現得大膽一點,哪怕此時正被無數人注視著。

如果陛下真有變法之意,應當欣賞氣魄與勇氣吧?

朱厚熜笑了起來:“哦?什麽恩典?”

“既為天子門生,臣請陛下另賜他名,避聖天子名諱。”

他這一說,王瓊微笑著出列說道:“確應避這一諱,臣願同請。”

張璁明白了,他是王瓊點入上一等卷的。

但王瓊飽受攻訐,居然可以從楊廷和手中搶下一個三鼎甲名額來?

那就還是皇帝調過順序的!

張璁思量間,朱厚熜點了點頭,像是不假思索一般:“你之策論,讀來令眾讀卷官既服且敬。既如此……筆墨伺候!”

張璁期待地擡起頭,看見了正低頭揮毫的少年天子。

眉宇間的英氣,沉穩的儀態,神光內斂的雙眸,都落入他眼中。

四十七歲的他,既不會再桀驁飛揚,又不會心怯忐忑,所以他敢擡頭好好看看皇帝。

“張孚敬,字茂恭,如何?”朱厚熜擡頭,微笑著看他。

“臣張孚敬,謝陛下賜名、賜字!”張璁激動不已地叩謝聖恩。

孚,信服;敬,謹慎。茂,才德;恭,肅敬。

不光有了新的名,還被賜了字。

看著四個禦書大字,探花郎的風頭還蓋過了狀元、榜眼。

但誰讓人家也叫cong,還敢在這個場合請皇帝賜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