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歷史何等相似

眾所周知,楊廷和有心病。

如果要朱厚熜來表述,這種病名為:少年天子瞎吉爾折騰PTSD。

變法的信號,非常符合這新君之前給眾臣留下的印象。

“我大明要完啊!”

念叨過多次這句話的皇帝是個有大志、有手腕、有魄力的皇帝,他準備變法那不是很合乎邏輯嗎?

現在他卻說:朕還沒定,朕只是想想。

就只是拿著貢生答卷,像之前統計朝臣奏疏一樣,統計一下大明有哪些問題。順帶,研究一下歷史上的變法,觀其成敗得失。

怪不得皇帝絲毫不在意讀卷官們、或者說閣臣們評定出來的三鼎甲和二甲、三甲順序。

誰是三鼎甲有什麽重要的?朝堂這局棋裏,他們都是用來布置陷阱的棋子而已。

如今梁儲認罪請辭甘為劫材,楊廷和拿什麽子出來兌?

“陛下……”楊廷和只是說道,“正如臣適才所言,錢寧、江彬等人昔年權勢滔天,眾臣或有不得已之處,此乃用事之艱。水至清則無魚,臣以為,江彬適才禦前供述所涉一百三十三員,令眾臣自陳昔年過失,申斥一番即可。王瓊等人既已有實據,陛下聖裁令其各領責罰。錢寧、江彬等從速定罪,明正典刑,以慰冤魂,以告忠良,以收民心。”

許多人都看向了王瓊。

他是受賄,還掩蓋了平定湯麻九之亂過程中的殺良冒功,這罪責不輕。

現在你還要皇帝一定要處置他?

縱然王瓊不甘心,皇帝既然決定了審下去,既然已經辦了梁儲,他王瓊也必然成為劫材。

像這樣的人,還有楊潭,有陳金,有已經給供出來的多人,有勛臣、內臣。

楊廷和還在繼續燒火。

這把火,無異於火燒乾清門,又只燒乾清門?

皇帝能讓如他所願就只辦了梁儲、王瓊、楊潭、陳金?

把皇帝想保下來的人都打倒,下一步不就是“威淩君父”?

楊廷和沒這個膽子,他憑什麽有把握皇帝會聽他的?

王瓊咬著牙:他已經足夠謹慎了,不想讓楊廷和抓住新的把柄讓皇帝難做。

可是過去的一些事,無法改變。

現在,就只看聖意如何了。

“好一句水至清則無魚。”朱厚熜面無表情但扯起了嘴角像在笑,“朝堂這汪深潭,水該濁到何種程度呢?朕年輕,把握不住。但朕想看清楚朝堂現在濁到何種程度,審下去也不行?江彬適才所供述,線索清晰,這一百三十三員,朕就只是申斥了事?楊閣老要教朕將來可以處事不公?”

皇帝這是不同意楊廷和的處置意見,王瓊不免多出新的希望。

張子麟只覺得窒息。

繼續審下去,都是他張子麟來主審。

皇帝還在堅持添油,張子麟要得罪滿朝官員了。

你這個刑部尚書到底懂不懂審案的尺度?為什麽審成這模樣?

怪不了楊廷和的話,能不能怪你張子麟?

楊廷和還在沉默,朱厚熜又問:“蔣閣老、毛閣老,你們的意見呢?”

毛紀還沒想好該怎麽說,已經低調很久的蔣冕發言了:“梁閣老賄賂江彬為子脫死罪,此乃明知枉法蓄意為之。王瓊等人蓋因無力左右局勢,不得已而為之。臣以為,不可一概而論。此案確不宜繼續審下去,可令王瓊等各繳贓銀贓物、另行罰俸申斥、仍任原職戴罪立功,就此結案。”

楊廷和不免側頭看了看他。

等到時機了嗎?

梁儲終於要從內閣離開了,蔣冕在此時站了出來,要保住王瓊的位置。

毛紀立刻旗幟鮮明地反對:“既已有實據,豈可就此結案?陛下,其罪非輕,有罪之臣豈能再居九卿高位?當貶職另用,令其戴罪立功足矣。適才江彬狂悖無禮,乃是在天子禦前搬弄是非,何須理會?”

“這麽說,都希望朕不要繼續審下去,不要看清朝堂的水到底濁到何種程度?也都在教朕處事可以不公?”朱厚熜點著頭,“朕若處事不公,將來如何賞罰有度?三法司不肯審的話,那就只能讓北鎮撫司和東廠去查了。朕若不明下情,如何理政?莫非就此做個糊塗天子?”

大明蓋帽之皇再現廟堂,已經退居二線的魏彬跪在地上看著楊廷和,心裏嘆了一口氣。

查下去確實合情合理,讓皇帝甘心做個糊塗天子,這頂大帽子楊廷和戴不起。

廠衛出馬借這樁事大查百官,楊廷和要以請辭反對這個“亂命”不?

你只剩最後一次機會了,應該是準備用在這件事上吧?

要麽就認可蔣冕的意見,留下王瓊他們仍任原職,要麽就和梁儲一起離開內閣退休致仕。

但也只能阻止其中一樣:是三法司審,還是廠衛查?

只要這請辭用出來了,那案子就必定要由三法司繼續審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