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著實打!用心打!

除了仍列閣臣卻不在京城的孫交,十七參策入宮議事。

南方旱災的情況,京城自然早有耳聞。要不然,也不會有人已經在議論什麽這是因為對至聖先師弗敬,所以天象示警。

難道維持現在的孔子祀典,南方立刻就會下雨了?

朱厚熜看到人到齊了,冷冽地說道:“朕意已決,重定大成文宣先師祀典。”

這個稱呼一定,怎麽改那就相當明確了。

楊廷和擔心地問:“陛下,臣等這數日已經盤點了各庫各倉存銀存糧……”

朱厚熜擡起了手:“無需顧慮!離朕萬壽聖節已經只有兩月,頒旨下去,藩王勛戚可陸續啟程入京了。各省總兵若由勛戚任者,先由其保舉、以發於卒伍之將暫署。”

崔元神色凜然,只是輕輕說了一句:“閣老,諸位,備戰、備戰罷。”

都是聰明人,話不用多說。

朝廷計算可用之錢糧,在如今這種情勢下豈能只計算庫存?

這就是站隊的決戰,這也容不得被人拿著所謂“天時地利人和”就妥協。

今天有困難,明天就會沒有嗎?什麽才是最好的時機?

狹路相逢,勇決者勝而已。

朱厚熜冷漠地說道:“朕是天子。天下文武百官,士紳百姓,要立功還是附逆,一念之間而已。朕欽命張孚敬總督山東,天下還是有這麽多人覺得朕意雖決,然天時地利人和之下,優勢在彼輩,朕會退讓。冥頑不化,那便以頭顱家財為功為餉,誰願為朕取之?”

事已至此,楊廷和等人呼吸也沉重起來。

朱厚熜看著他們:“朕向天下表明決意,便不再有所謂清君側之由!再不從,便是反!詔告天下,萬壽聖節後,朕南巡視災。”

崔元也渾身一震地看著他。

但就跟禦駕親征一樣,皇帝親臨地方,震懾力無人可比。

不是山高皇帝遠?不是有地利人和嗎?

當皇帝近在眼前了,地利何在?人和會不會瓦解?

皇帝視災,天時帶來的機會又怎麽用?賑災敢不敢不盡心竭力?

但南巡要錢,南巡要防刺駕。

禦書房內都為了皇帝要把他自己作為一張牌打出來而緊張地討論著,但第一件要議定的事就是孔子祀典。

其一,去孔子王號,改稱大成文宣先師。

其二,去孔子門人追尊之公侯伯等爵位,稱先賢。

其三,毀各地孔子塑像,改以木主,定下大小尺寸及其上所書文字。

其四,規定孔廟每年只於誕辰一祭,十籩十豆;地方也只於誕辰一祭,八籩八豆。

其五,改孔廟規制,不稱殿……

這件事最早議定,而且立刻就擬成了詔制,因為還要快馬送往山東:今年誕辰,張孚敬就照此祀孔。

禦書房內繼續商議南方災情和其他事,而這道詔制也率先送到了國子監宣讀。

在朱厚熜的授意下,消息傳得很快。

大熱天之中,已經抄了大半個月《實踐學與辯證法之考》的監生們許多都上頭了。

“如此大事,就這樣定了下來?這還是集議嗎?何不直接下了詔制?”

“設百官何用?養士何用?”

“這實踐學我等俱已全覽,要我說,大謬!不通!”

不是沒有人想到皇帝手底下有那麽多人,還要他們來謄抄是什麽用意。

但突然出現祀孔議,又突然就議完了,簡直是絲毫不尊重反對官員及士子的意見。

怎麽敢的?南方大旱,天象都示警了!

“……諸位!諸位!王給事要去叩闕了!承天門外,已經有數位大人一起叩闕了!”院外趕進來一個興奮的監生,“此亂制!歷朝歷代皆尊孔崇儒,誠如王給事所說,此制一出,有明之不終乎?國家養士百年,仗義死節正在今日!”

朱厚熜盜自楊慎又用來誇獎他的話傳出來之後,今天被用在了這裏。

國子監中頓時激情澎湃,太多監生頭腦發熱了。

但是,這其中也有不少人冷眼旁觀,又或者出於友誼勸告自己的一些朋友。

“既已下旨,不可沖動,此抗旨不遵之舉!”

“應德,你還年輕,你不懂!”

“我怎麽不懂,我……”

“你頗喜天文地理、奇門遁甲、兵法奇謀、算學歷法,你自是對那物理之道頗以為然!可你貢入國子監,是來研習經典,以為國之棟梁的!如今雖尚未中舉,也要常懷憂國之心!你出自常州府,現在南方大旱,你不心憂家鄉百姓嗎?這都是陛下被奸黨所誤不尊師重道、改制變法所致!今仗義死節,你去不去?”

字應誠的常州府貢生唐順之眼神復雜地看著他。

他今年虛歲十八,雖然看得通透,但終究還有許多對朋友的感情義氣,不至於那麽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