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可願為蒲家大業赴死?

湖廣叛亂的局勢變化尚未傳到山東,但齊遠大和臨清鈔關蔣觀清的變化被臨清城內諸多人留意著。

皇帝盯上了各路人等靠漕船帶貨避稅的事。

在臨清這種因漕運而興的城市裏,碼頭是核心地帶之一。

圍繞漕運,除了各種商行,也有更多一面出賣苦力、一面欺行霸市的團夥。

“大哥,瞿甲長這是什麽意思?”

看著面前的一錠銀子,在臨清城南板閘碼頭討生活的這個小團夥連個正式幫派名稱都沒有,只以南板齊對外有點小名聲。

南板齊家,自己有三條船,有那麽五十來號人在齊福光身邊討生活。

齊福光一來因為和齊遠大是本家,二來也會做事、會來事,所以能穩定接下漕軍山東總下面的不少活。

平常,他出人、出船,都是跟這名義上管五條漕船和五十漕兵的瞿甲長對接。稱兄道弟、飲酒作樂那都是有的,但都是齊福光出銀子,何曾見過瞿甲長給他送銀子,還是一錠足有二十兩的銀子。

這怪不得齊福光的“二當家”心裏發怵。

“……他不是說了嗎?這是齊都台見我們多年來辦事得力,賞兄弟們的,過去大家都不容易……”

二當家一臉便秘模樣。

齊都台何時成了這樣的大善人?

還不是因為陛下到臨清了……

這銀子燙手。

“不會是後面沒活幹了,瞿甲長拿銀子堵咱們的嘴吧?”

“哪裏的事,過一陣子不就有山東新糧南運嗎?這次還有咱們的活……”齊福光也很擔憂,看了這錠銀子一陣就說道,“先收起來吧,等這陣風聲過了,還是得送回去的。”

齊遠大的銀子哪裏那麽好拿?

想來想去,無非是眼下有什麽情況,讓漕軍山東總不得不拿銀子平一些事。

白花花的銀子,還這麽多,誰舍得拿出來散?

南板齊家只是臨清城裏的小角色,大角色知道的情況就更多一些。

“這是把舊賬都算清楚了。”

衛水以西一個大戶人家宅裏的花廳中,幾個富商聚在了一起。

“諸位,你們什麽情況,我不清楚。但如果漕軍用不了了,我付記木行每年要多交上二千兩銀子出去。”

“那又如何,山東要試行新法,難道以你我福建商會,能在這山東對抗朝廷不成?”

這幾個富商,都是原籍福建,經過運河在這臨清城擔任各自商行掌櫃或掌事的人。說出這句話的,正是那個吳掌櫃。

一句話,讓花廳內幾個富商都臉色難看。

多少年都默許下來的事,漕船運貨,對他們來說、對漕軍來說、對朝廷來說都是有利的事。

現在這一改,只有朝廷得利更多。

“齊都台認了。”有人嘆道,“張孚敬在山東,太狠了。”

“陛下駐蹕文廟,臨清士紳本來頗有怨言,但今年竟要趕開一次鄉試恩科。”

那吳掌櫃看了看幾個你一言我一語的人,他卻默不作聲了。

“老吳,你們吳家做香料生意,若不用漕船,損失最大,你也認了嗎?”

吳掌櫃沉默片刻,開口說道:“詔安在閩粵交界,我們吳家也有一些貨搭上了皇明記的線。其他的我不清楚,如果山東跟廣東一樣,以後的錢必定是沒有以前好掙了。但不認,又能如何?”

有一人忽然道:“我聽說,浙江和廣東的海防道水師合並福建外海,在攻那台元島西岸。”

三個人都點了點頭。

若那個島被拿下了,再駐水師於澎湖,恢復澎湖巡檢司,那麽將來再想鋌而走險派船出海,莫非要繞過台元島、經那深海大洋去往南洋或琉球?

“不給活路。”私下裏,終究有人發泄怨氣,“既要自己備船備人、重重關卡繳稅,還要一路打點。以後,這生意還做得下去嗎?”

雖然仍舊有得賺,但賺少了,便如同要他們的命。

“怎麽?周兄想造反?”吳掌櫃忽然說了這麽一句。

那人頓時表情訕訕:“吳掌櫃說笑了。”

“既如此,今日相聚也無非發發牢騷罷了,吳某告辭。”

探知了這幾人的心態,這吳掌櫃就真的拱手行禮離開了。

剩余幾人彼此看了幾眼之後,都低下了頭。

都是福建出來的生意人,他們對詔安吳氏的隱秘還是知道一二的。

眼下在湖廣造反的蒲子通,出身廣州蒲氏。

而宋時,廣州蒲氏就有一支遷到了福建泉州。

得彼時之便,這泉州蒲氏把香料生意做得極大,堪稱一時巨富。

百年之後,其時趙宋已然名存實亡,文天祥和張世傑擁立小皇帝逃到了泉州,以朝廷名義征調了蒲家船隊。

蒲家家主獲授福建廣東招討使兼主市舶、統領海防,可謂極得信重。然而最終,蒲家卻棄宋降元,文天祥等只得帶著小皇帝繼續南逃,趙宋最終於廣東崖山亡了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