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搖籃曲(第2/4頁)

賽宗點頭,接著說道,“直到那一夜,我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來一個答案,而他則一言不發,當天亮時,我們就像什麽都沒發生一樣,行軍、投入下一場戰爭中。”

“真的能當做什麽都沒發生過嗎?”利維坦反問著。

賽宗幽幽地嘆氣,“那場對話就像一顆種子,它紮進了我的心底,在之後的日子裏不斷地生長,直到沖破桎梏。”

“在後來的戰爭裏,我並不像之前那樣,完全沉迷於殺戮之中,我開始試著尋找些別的東西,比如一些和戰爭一樣,同樣能給我帶來興趣的東西,其實他也是如此,在那一夜之前,每次戰爭後,我們最多只是收集敵人的顱骨,可後來我們開始收集武器、藝術品、書籍。

我們毀滅了一座又一座的城市,但在烈火焚燒前,我們又會把城市之中最珍貴的事物保存下來,我們還美名其曰,這是我們的戰利品。

我不再像野蠻人一樣廝殺,而是信奉起了所謂的榮譽,沖鋒前有了自己的口號、戰歌、軍旗,我們甚至有了自己的兄弟文化,每個人都向往著死後被葬入藏骨室……”

“哦?這可不是什麽好文化,”利維坦犀利地評價道,“但能讓你們這些野蠻人文明化,這已經是個不錯的進步了。”

賽宗沒有理會利維坦的諷刺,他已經習慣了這個刻薄的家夥,至今賽宗依舊懷念著那段時光,那是他人生的轉折點。

“就這樣過了許久,有一夜,他又問了我這個問題,這次我沒有之前那樣迷茫。

說實話,比起世界的參與者,我更喜歡當一位旁觀者,去靜靜地看待世界的變遷,如果有一天我能從這殘酷的職責裏得到自由,我應該會躲回藏骨室內,陪伴著我那些兄弟,直到死去。”

站在大門前,利維坦聆聽著那鼾聲,隨著賽宗的講述,利維坦開始好奇他們所經歷的故事,好奇自己這位暴怒偏執的兄弟,究竟是經歷了些什麽,才會變成如今這副模樣。

就像鮮血與榮耀的不息之地,為什麽會變成了如今醉鬼們互相講冷笑話的頹廢樂園。

“那他呢?他有想過放棄殺戮後去做些什麽呢?”

利維坦反問著賽宗,他知道自己那位血親是無法放棄殺戮的,這是刻在他骨子裏的原罪,不可避免。

所有人都是命運的奴隸,就連魔鬼也是如此。

“他?”

賽宗想了想,接著說道,“他那時和我說準備休整一年,這一年裏我們將不再訓練,也不會行軍,我們不會挑起任何戰爭。

他叫我離開不息之地,去流浪,去看看這個世界,一年之後回來給他答復,而他也會與我一樣,離開不息之地,看看在他的漫長人生裏,是否有除了戰爭以外的其他答案。”

“然後呢?”

“然後,然後我遇到了很多人,千姿百態、奇形怪狀,”賽宗不由地驚嘆著,“當我放下劍刃、把目光從戰場上轉移到世間時,我才發現世間原來過去了那麽多年,原來人類已經發展的如此之快了。

我結識了許多的朋友,許多的不死者,我還邀請過他們要不要來不息之地……其實不息之地不怎麽歡迎不死者的,在我們的文化裏,戰士的終局就是死亡,那將是一切歸宿。”

“可你和他卻是不死者。”利維坦說。

“是啊……再多的榮耀,也需要一個銘記者,”賽宗繼續聊起了那一年的故事,“總之,那一年我過的還不錯,起初有些難熬,總是忍不住揮劍,但我最後還是控制住了自己,那一年我去了很多地方,見了很多人,最令我感到不可思議的是,在那一年我沒有殺死任何人。”

“一年之後,你與他的相遇呢?”

“那正是我接下來要說的。”

賽宗語氣裏多了幾分難以化解的傷感,“一年之約已到,我回到了不息之地,其他人都說我看起來變得和以前不一樣了,變得……變得更像一個活生生的人了。”

“那他呢?”

“他?”

賽宗的目光黯淡了許多,“他很糟。”

擡頭看向眼前聳立的大門,賽宗接著說道,“回來之後,他就把自己關在了這道大門後,不允許任何人進入,那時這裏散發著狂暴的戾氣,光是濃稠的殺意就足以將生靈撕碎了,我冒險踏入其中,全副武裝,本以為有可怕的危險與戰鬥等著我,但門後意外地靜謐,除了……”

賽宗無聲地攥緊了拳頭,“除了一陣陣充滿悲傷的啜泣聲。”

他說完荒唐地笑了起來,“在世間所有生靈的認知裏,他都應該是頭永恒暴怒、無血無淚的怪物才對,可現在那頭可怖的、吞食了無數生命的怪物居然躲在角落裏哭泣著,我甚至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