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偏愛之罪

緩緩把騷紫色的相機腕帶纏在右手上,夏歸楚好整以暇地朝喬聞達擡了一下眉梢,笑道:“好久不見啊喬秘書,聽你這口氣,是做上現任了?恭喜恭喜。”

喬聞達優雅地扶了扶泛著金光的眼鏡框,露出標準的露齒微笑,正要開口,卻聽夏歸楚接著說:“不過這事我怎麽沒聽南南說呢?哎喲,該不會你這個現任月影,壓根沒得到月君的承認吧?”

笑意頓時凝固在喬聞達的臉上,像貼上去的假面。

夏歸楚哈哈一笑,單手拎著相機從喬聞達身邊越過,看也不看他一眼,只輕聲說了一句:“喬聞達,有些東西是爭不來的。我是他前夫,你是他什麽?”

也不等喬聞達反應,夏歸楚攬住嚇得半死的小柯和狀況外的石靈,推搡著二人踏上隱蔽的石階,沒想到石階那頭接連下來一夥人,統一的著裝和打扮,都是聖壇的義工。

眾人將拍攝團隊圍住,氛圍一時僵住。

夏歸楚不耐煩地嘖了一聲,聽得石靈心臟猛跳,老板和那個喬秘書的話她聽得雲裏霧裏,但工作的事她反應迅速,趕緊站出來陪笑,和那些義工解釋他們的來歷,說拍攝走了正規程序報批,又拿出文件給對方瞧,報上聯絡人的名字。

義工們反應淡淡,只是看向喬聞達的方向。

夏歸楚吹了一聲口哨,看得直想笑,好大的官威啊,他當月影的時候怎麽沒想到擺這個譜?光顧著和曹南宗鬼混了,也難怪雲流看不上他,看起來沒啥出息。

“各位不用害怕,”喬聞達這才開腔,“義工是來送大家上山的,這世界瞬息萬變,以前走過的路,未必還通,有人和他的經驗早已經是過去式,太自以為是會摔跟頭的。”

他話中帶刺,風度卻還翩然,喬聞達緩步踏上比夏歸楚高的石階,鏡片閃過日光,朝下面的夏歸楚睨了一眼:“你說是吧,夏先生?”

夏歸楚不想搭理喬聞達,受不了他這副裝腔作勢,拙劣模仿曹南宗的模樣。這兩人一同跟隨雲流修行,學的是同一套東西,身上難免有些相似之處——涵養佳,善隱忍,靜水深流。

可差之毫厘,謬以千裏,喬聞達的風度,始終只在表面,他的心海從來不是真的靜,喬聞達要爭,要搶,樣樣要拿第一,知道曹南宗優秀,就學了他的皮毛,這樣便能得到雲流的賞識,進而拿下月影之位。

誰知夏歸楚這個外四路的Alpha,竟然搶走了他勢在必得的月影之位,叫他怎能不嫉恨夏歸楚?

義工分作兩批,一批護送小柯和石靈走正門入聖壇,一批留下守著夏歸楚。石靈手足無措,雖然總背後說老板壞話,此刻分道揚鑣,沒有夏歸楚這根主心骨在身邊,竟有些害怕。

她頻頻朝夏歸楚使眼色,夏歸楚卻搖頭,把相機交給她,囑咐她和小柯盡管跟去,做好自己的工作,持明教不是邪魔外道,他倒不擔心他們的安危。

只是喬聞達著實有些古怪,剛才被諷刺的時候面色還有些青,眼下又恢復如初,胸有成竹似的,夏歸楚倒要他看看有什麽後招,由著他領路在前,夏歸楚閑散地跟在後面,用沉默作對抗,一步步往雨林深處走去。

一行人走的是後山一條新修的小路,在他離開聖壇這些年,這裏確實有所變化,當年他和曹南宗偷偷下山開辟的那些無名小路,也被生長迅速的雨林抹去了痕跡。

只希望他們修路的時候,別把那些叫無盡夏的繡球花拔掉。

偶爾有屋檐亭角從眼前密葉縫隙閃過,夏歸楚便知他們已經不知不覺深入聖壇腹地,只是後山不像前山有明確標識,身在此山中反而迷惘。擡頭望天,看不見天空,入目只見參天樹冠,和被擠得七零八落的碎光。

眼角余光忽然滑過什麽,夏歸楚不動聲色地打量,看見旁邊腐泥掩埋的土路上,有座丁點大的磚砌小龕,尺寸和土地廟差不多,乍看像隱匿山林的古跡,但那青灰的檐角,幹凈又完整,顯然年代並不久遠。

夏歸楚認出來了,那座神龕供奉的不是哪路神靈,只是一只豹貓。曹南宗的豹貓。

曹南宗曾告訴過夏歸楚,他從小受動物歡迎,聖壇豢養的孔雀、白象都十分親近他,曹南宗也經常親自給這些動物喂食,和它們一起玩鬧散步。可當他撿到一只迷路受傷的豹貓,想要留下它時,卻遭到雲流的反對。

雲流說月君廣施慈愛,對天下人和動物都該一視同仁,獨寵某一個特例犯了大忌,何況豹貓野性難馴,也不宜留在人身邊。曹南宗只能忍痛割愛,等豹貓傷一好,就拜托身邊一個信徒將它放歸。

沒想到再見到那只豹貓,它已經變成了飄在水上的屍體,豹紋的腿上還系著曹南宗挽發的發帶。

“你猜那個信徒說什麽?”曹南宗那時的表情是少有的灰暗,“他說他想看看豹貓是不是比普通貓厲害,怕不怕水,能遊多遠,沒想到竟然淹死了。嗯,這些當然只是他的借口,不過教尊有句話說得對,我不該對誰有所偏愛,世道已經不公,月君如果有所偏頗,必然招惹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