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節 芬布爾之冬

姜玉聽見了一聲嚎叫。

那像是垂死的絕望之人,在生命的最後所發出的一聲淒厲嘶嚎。

那聲音並未從趙綴空的口中,而是從它的胸口處向外迸發,並在頃刻之間,即便在伊露維塔大結界的壓制下也蔓延到了十數裏外的遠方。

十數裏,風雲頂還要在更加遙遠的方向。而這嚎叫的聲音在自趙綴空胸口中響起的同時也仿佛在這十數裏區域內的一切花鳥蟲魚獸的體內回蕩。並盡情地釋放著因這嚎叫所迸發出的力量。

花枯萎了。

蟲腐爛了。

魚扭曲了。

獸發狂了。

所有聽見這一聲嚎叫的人,無論強大或者弱小,胸中都仿佛壓下了一塊巨大的巖石一般有著短暫的抑郁和窒息,並在同一瞬間,刺客隊長的殘損形體,便以肉眼可見的高速急劇變化。

它的身形急劇膨脹,它的雙手延長,覆蓋上大片大片的灰黑羽毛。

它的頭顱破碎,但卻又急劇重組,化作燃燒著的龐大骷髏模樣。

而在骷髏的末端,出現的卻不是人的面孔,而是一支巨大的喙,宛若劍戟一般怒張。

它是一只鳥,一只如同小樓一般龐然的灰黑巨鳥。

它的雙翅,在舒展的時候便急劇燃燒,頃刻之間,便只剩下一片聯結著繁多羽毛的骸骨骨架。它沒有辦法起飛,但卻也不會留在地上。因為十數裏內所有的鳥群都正向它蜂擁而來,並在靠近的過程之中,盡數扭曲變轉成和它相似,但卻能揮動翅膀的微縮模樣。

它們簇擁著它,它們環繞著它。它們在它的頭頂盤旋,化作環的形狀。

而就在這亡骸畸變之鳥群的回旋中,扭曲畸變的異物終於得以脫離地面,展翅飛翔。

——他失控了。

姜玉的腦海中,有著類似的記憶。在和主人格的趙櫻空對戰時,後者就曾經變轉成為有翼之蛇的龐大形狀。然而主人格趙櫻空的變轉卻並未伴隨著戰鬥力的大幅度增加,也沒有產生精神扭曲的效應,不具備多大的排場。

那或許是因為主人格的趙櫻空在那時候仍有理智。

然而現在,趙綴空卻抵達了趙櫻空遠遠未有觸碰到的幽暗深淵之下。

但就在同一瞬間——

——‘戾炎·百兵冢’

漆黑的火焰塑造千百兵鋒,每一件武裝中都寄存著某種或強大或詭異的致命力量。它們從戰場的後方疾馳而來,它們宛若暴雨一般向著巨大的鳥兒當頭澆下。

‘唳——!’尖叫。

尖叫在頃刻間便被一連串的漆黑火焰爆破所抹消。展翼之鳥將將飛起,頭頂的骸鳥之環便在漆黑的火炎中破裂,融化。哪怕它擡起骸骨一般的雙翼努力格擋,兇戾之炎也依舊剝奪了它的飛翔。

它墜落在地上。

審判之矛在下一瞬間便擊中了它。

在光的殉爆中,骸骨一般的雙翼急劇融化。然而矛尖卻終究未能夠觸碰到它的核心,因為在審判之力撞擊到它之前,它的形體便在一記撤步中抹消。

心靈之光·寸步。

趙綴空壓箱底的真正力量,在他失去神智的這一刻才終於應用到他的戰術上。他失控了,也變強了。它變強了,也變弱了。寸步的一撤便是數百米的距離差,而在它的形體穩定的刹那,骷髏一般的眼窩中卻浮現出虹彩一般的光。

失控暴走的最大缺陷,便是失去了迂回騙誘的手段。

直死之力出現的瞬間,姜玉便計算出了落點應當在何方。

——構築。

燃燒著的無翼鳥消失,然後顯化。尖銳的喙指向姜玉的眉心,但落點卻撞上了一重堅韌厚重的構築力場之墻——直死之力必須在擊中指定目標的死點才能夠起到效用。而一旦遭遇了阻隔,哪怕只有保鮮膜等級的厚度,直死的效果也會直接降低到和沒有一樣。

它打不中他,它的喙被凝固在了墻上。

它哪怕瘋掉也不願意面對的刺客少女隨即揮動斬刀,踏前一擊,便精準地劈砍到了它的胸口位置上。

那並不是很重的一刀。

但那一刀卻對受體而言痛到難以想象。

無翼的鳥兒的淒慘嚎叫回蕩在四面八方。而嚎叫的每一道聲波,都化作尖銳的喙啄向除卻趙櫻空以外的任何一處地方。

它的手段注定只是徒勞。

因為姜玉的盾快過它的嚎叫,在它的喙抵達任何一個中洲隊的目標之前便先一步擋在應有的地方。而喙的威力哪怕收束集中也無法擊破構築的盾墻,那麽分散進擊,結果自然也就不難想象。

當然,這也不是沒有功效。因為在此時此刻,並不是只有中洲隊的輪回者站在這一處戰場上。

……

霸王發出一聲悶哼,他化作巨大的半虛化白狼,將岡尼爾和葉紫緊緊環繞。它的肉體在一瞬間便出現了上百個夠深也夠重的創口,而每一個創口,對於常人,甚至常規的輪回者而言,都是足以致命的巨大貫穿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