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第2/3頁)

“噗——”一聲,箭頭入肉,醉漢立仆。

短短幾個瞬息,那兩個醉漢連一句遺言也沒交代,便橫屍在了當場。

師暄妍瞳眸睖睜,花容失了血色,煞白煞白,眼睫上沾了粒粒血霧,直至林中傳來疾馳的馬蹄聲,她才怔怔地擡眸看來。

為首之人是一名身著騎裝的年輕男子,約莫弱冠年紀,身姿巍峨,器宇軒昂,氣度宛如昭陽初升,在黑夜之中也尤為醒目。

他身後跟著十七八名步軍,皆是羽林衛打扮。

但來人卻不是封墨。

男子下馬來,抱拳道:“在下來遲,讓娘子受驚了,這兩個醉鬼是受人指使,跟了娘子一路了,已被在下處決。娘子勿壞了心情,郎君就在前面不遠等候娘子。”

少女像是被嚇住了,身子被施了定身法一動不動,男人將腰折得更低一些,面上含著親切溫和的笑意:“在下崔白,字靜訓。”

師暄妍方才醒回神,向崔靜訓行禮:“多謝。”

莫非,此人就是長信侯崔白?師暄妍想了下,又緩緩搖首。

長信侯深居簡出,不喜與人打交道,封墨同她一樣才回長安不久,怎會結識這般人物。或許不過同名罷了,畢竟長安崔家若市,僅次於李、寧。

師暄妍的胸口撲撲地跳動,輕輕點頭,向著遠處輕緩走去。

淺草蜿蜒入銀光如屑的林中,略含潮意的春夜涼風,窸窸窣窣地撥弄著林間天然造設絕妙無比的琴弦。

走了沒多遠,衣裙便被四下裏初萌的草葉濡濕,少女雪膚如玉,頸邊被噴灑了淋漓點點的血霧,擡眸,望向林中倚馬的男子。

月光澆在他的身上,男子的手撫著馬鞍,動作慢條斯理。他的腳邊橫著一杆宮燈,燈火幽幽,似是舔著黑夜的火熱喉舌,將無邊夜色,舐了一隅燙洞出來。

男人像是早已等候多時了,眉宇間多了幾分不耐。

師暄妍一見他便發憷,怯怯地上前去,到他面前站定,低著頭,小聲喚了一句“郎君”。

少女螓首低垂,烏發墜肩,實是可憐。

寧煙嶼望著她,此刻的師暄妍好不狼狽,原本怪責的心理也少了許多,只留下不鹹不淡的一句:“你身後跟了兩個尾巴,你一直沒發現?如連這點警覺都沒有,日後在侯府,若有人對付你,你只會處處掣肘,任人拿捏。”

師暄妍本就驚魂未定,又遭他數落,卻一個字也反駁不了,咬住了唇瓣。

末了,她輕輕擡高眉梢,望向燈光晃曜下男子明朗俊逸的面容,細聲道:“郎君說,我遺落了一件東西在你那兒,今日還我,不知是何物,為何不直接派人送過來。”

師暄妍考慮這個問題,只能想到,怕是一些私密之物,不好被侯府發現,所以只能單獨歸還。

但她接著又想,自己能遺落何物在他手裏?

寧煙嶼的目光落在少女腰間。

少女纖腰不盈一握,柔韌如絲,藕花色絲絳邊墜著一枚雨露狀的玉佩,玉質上乘,映著燈火呈現溫潤流光,宛如有水盈於其間。

這枚玉佩與他腰間那一枚形制相似。他的這一枚,是母後留下的。

聽說這兩枚玉佩是當年西南小國進貢之物,除了母後那有一塊,再者,便是大姑母那裏有了。

她腰間之玉,莫非是從大長公主姑母那處得來?

那一刻寧煙嶼眉心微跳,脫口而出:“你腰間的玉。”

師暄妍一怔,指尖撫過腰際,想起這塊玉的來歷,不禁心尖顫顫的:“這是,是大長公主所贈。”

萬萬不可在他面前提起襄王,否則,師暄妍能想到自己就完了。

“過來。”

寧煙嶼扯著長眉,命令道。

師暄妍只好向他靠了過去,一步一挪。

“郎君,方才那兩個跟著我的人,你知道是誰麽?”

她只想此刻岔開話題,讓他不要把這事往下細細追究。

清風拂來,吹開少女額前與生俱來的細碎絨毛,額發下,一雙秋水長眸清湛而透亮,猶如琉璃珠般,更有一股易碎的脆弱。

定定地望著人時,像是能望進人心底裏去。

寧煙嶼道:“是你家中之人。”

師暄妍也猜到多半如此:“多謝郎君,我知道是誰了。”

看來她還不算蠢。

寧恪淡淡想道。

但接著,少女便嗓音幽微地喚了一聲:“封墨。”

“……”

少女咬著紅嫩的唇輕輕擡眸,眸光閃爍著自作聰明和些許懼意:“我知曉你是誰了,但我不會出去胡說的。你能不能把我的東西還我?”

寧煙嶼扯著眉,手從馬背上拿了下來,立身如巖。

“你叫我封墨?”

少女瑟瑟地問:“你不是嗎?”

她的眼眶暈著紅,幾分疑惑,幾分難以置信。

也不知她是何來的自信,認定他是封墨,難道僅因為他昨日向封老將軍借了身羽林衛的騎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