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第3/3頁)
師暄妍放下了手中滾燙的茶盞,對蟬鬢打量窺探的目光,幽幽迎擊:“良緣難得,只盼縣主得償所願。”
她起身蓮步輕移,去關那扇被涼風冷雨撲開的西窗。
眼眸便自轉身之際暗了下來。
昌邑縣主這般明媚鮮妍的女孩兒,“封墨”卻朝秦暮楚,著實是配不上她。
她想著和“封墨”兩清,可那個男人,從來都沒有應許一個字,就在那夜,他還手腳不規矩地壓她在榻上胡亂親吻,轉頭便沒有留下只言片語地與旁人定了親。
這對昌邑縣主也是種欺瞞,他做得很不地道。
不過封墨已經從這段關系裏摘清了出去,這是師暄妍一直以來所盼之事,她自顧尚且不暇,從今以後也不必再理會他了。
這般,也好。
她便可以毫無顧忌了。
“蟬鬢。”
娘子在那團瀟瀟冷雨閉疏窗的暗光裏立著,肩若削成,烏發如墨,身姿比案上的宣紙還薄弱,發絲裏漏著一隙一隙的天光。
然而那語調,那姿態,有一股彌散入骨子裏的清傲。
“晚芙生辰快要到了,江家二位,不會來長安為她慶賀麽,除了生辰,更是賀她喜得高遷,經營多年,終於修成正果,入師家族譜了。”
蟬鬢並不言語,聽不出娘子這話中的深意。
師暄妍嘲弄地勾了唇角。
“那我阿耶可曾對你說,幾時將‘師暄妍’三個字,從師家的族譜中剔除?”
蟬鬢登時慌亂,接不住這句話,匆促間胡亂喚了一聲“娘子”。
她似是想說家主絕無此意,然而被打斷。
綠紗窗畔,師暄妍輕聲道:“我知道,你是開國侯派到我身邊監視的,誰也不是傻子,不是麽。勞你對侯爺和夫人回一聲,就說師暄妍支持他們的決定,我會日日虔敬焚香,沐浴禱告,等著那一日。”
蟬鬢自二娘子那溫婉的嗓音裏,竟聽出了讓她不寒而栗的恐怖。
她垂眸,手掌貼住並無任何消息的小腹,溫聲一笑:“不過,也勞你對他們說,我接受他們一切安排,可休要打這個孩子的主意,誰要是想殺了他,我就不保證什麽了。眼下我是在這君子小築,這四方宅裏困著,可只要我出了事,我保證,師暄妍勾引舅舅、穢亂家宅之事便會傳揚得滿城風雨。倘若查有實證,依我朝律例,我與江拯都會被處死。阿耶不是還想著升遷麽,怕是從今以後,只得左遷了吧。”
師暄妍比任何人都知曉,師遠道受不得激,蟬鬢這麽通報,他定會氣得跳腳,說不準隔日,那碗害命的打胎藥便送來了。
她賭,開國侯會的。
到了父要女亡的那一日,才是真正的兵戎相見。
至於什麽名節尊嚴,那是從師暄妍自落入江家那一刻起便淪為奢侈的東西,要來既然無用,又何須再被它捆縛。
這個扭曲的光怪的世界,不如崩塌了吧,大家一起被亂石砸死,多好。
那不疾不徐的語調,落在蟬鬢耳中是陰陰的,在雨水的喧囂之中,漫著刺骨的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