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第3/4頁)
“娘娘,殿下托奴婢來向您報備一聲,今日天高雲淡,草場正肥,襄王殿下與太子殿下出京郊騎馬去了,黃昏之後,太子會親自送襄王殿下回來。”
“什麽?”
鄭貴妃難掩驚怒地起身,衣袂拂卷,將梨花木案上一碟蓮蓉糕帶落地面,青瓷砸落,伴隨清脆的一聲,即刻碎裂成片。
師暄妍旁觀著,心忖襄王殿下看來便是鄭貴妃的軟肋。
鄭貴妃嘶聲道:“寧恪答應過本宮,不再教寧懌騎馬,他這是要害了寧懌啊。”
惹煙躬身行禮:“請貴妃慎言。”
這太子跟前,個個都是得力幹將,連一個宮女,也敢欺到自己頭上來,往昔鄭貴妃主掌六宮,唯獨湯泉宮動不得,再有便是太子東宮,不受後宮轄制。寧恪身前的女官,品階都是不低,仗有儲君撐腰,個個狐假虎威。
鄭貴妃豈能容忍自己受氣,胸肺間憋脹了一股火氣,右眼瞼怦怦直跳。
每回見到太子身旁的人,連同太子本人,鄭貴妃都克制不住心頭火。
待要發話,這時,靜嚴又入內,屈膝行禮,聲音急切:“娘娘,襄王殿下驚馬了,太子傳召太醫正過去東宮。”
鄭貴妃果然失了方寸,方才還惦記著要發難師暄妍與惹煙,這會已什麽都顧不上,魂不守舍地便往外去,嘴裏不敢咒罵太子,但腳步匆匆著,一句句並不那麽好聽的譴責,還是從嘴裏漫了出來。
人走以後,惹煙攙住師暄妍,領她往外去:“娘子受驚了,宮中非久留之地,你隨我出宮吧,外面有車駕等候。”
師暄妍還不知怎麽猝然發生了這場變故,人雖是渾渾噩噩被惹煙拽著走了,可一出的鳴鸞殿,見到四下裏無人,師暄妍便道:“襄王殿下果真出事了?”
惹煙一面走,護著她往外去,一面解釋:“並不曾,只是個障眼法,貴妃一會兒便識破了,娘子只需記住,以後但凡鄭貴妃邀你入宮,你都稱病不去。”
只是這般走了,很像是逃之夭夭呀。
待貴妃醒轉,明白其中的問題,只怕還要趕著來為難。
“惹煙,我就這麽走了,那你呢?”
惹煙輕聲笑道:“奴婢有太子殿下護著,貴妃也不奈何。”
師暄妍想起了蟬鬢:“來時蟬鬢在宮外等候,她這時去了哪兒?”
惹煙為娘子拂開前方絆路的柔嫩柳枝,溫聲道:“她稍後便來。”
仙都宮離小偏門並不遠,依照來時之路,惹煙將師暄妍送到偏門口,道:“娘子,洛陽折葵別院相見,還不知你就是師家的二娘子,看來天底下巧合頗多。娘子回君子小築以後,便說是舊疾復發,下不來床榻了,侯府不欲讓娘子嫁襄王,會替你遮掩的。倘或貴妃發難,也自有開國侯府撐著。”
其實今日師暄妍若稱病不來,江夫人也自會想法推卻,畢竟當時,顧府醫和幾個婆子都在君子小築裏待著,靜嚴正好趕上,是無巧不成書了。
如此逃出了小偏門,果然便見到一駕華蓋馬車。
想到此地一為別,還不知是否有再見之期,師暄妍依依不舍地握住惹煙的玉手,烏眸中含著濕意:“惹煙。”
忽地,她想到惹煙口中說的“君子小築”,以及“侯府不欲讓娘子嫁襄王”,這一時腦子終於轉過了彎兒來,嗓音便往下沉:“是寧恪派你來的?”
除了他,還有誰能知曉她身上諸多細節?
就連貴妃派人去接她,尚且不知她如今棲息君子小築,要先問過江夫人,惹煙身在重闈,又怎能對外界之事知曉得如此清楚?
惹煙面露難色,她像是梗住了,不知如何接這茬兒。
師暄妍的烏眸裏滾著絮團般的彤雲。
惹煙停在了小偏門前,不再往前去:“娘子登車吧。”
師暄妍受惹煙指引,望向停在偏門之外的那駕低調的車馬,比起來時貴妃安置的那輛,看起來並無任何贅余的飾物,毫不起眼。
她面向那駕馬車而立,心中驀然湧起了一個念頭,心跳快了幾分,少頃,她加緊了步子,朝著那輛馬車走去。
車門拉開,一隙天光闖入車內。
金燦的陽光爬上男人迤邐垂地的袍角,那身玄墨色騎裝裳服下擺,金線勾勒的海水江崖紋,蜿蜒出璀璨的如魚鱗般的浮光。
日暉落下,漫過窗扉,如金粉,撒落在男人的鼻梁上,深深淺淺,毫不均勻。
他在看她,目深如淵。
但那雙眼瞼下顯出微微烏青顏色的瞳眸,與師暄妍如出一轍。
師暄妍扶住車門的動作僵滯了,看了他一晌,皺眉道:“殿下昨日不是說,便是我死在外邊,你也不看一眼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