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第3/4頁)
崔靜訓為太子捏一把汗:“好啊,倘若殿下真的放棄不管。好,那咱們要說,師家二娘子本來就不得父母喜歡,如今是染病在身,氣結郁胸,久而久之必成大患,您覺著,那侯門之人還會貼心來醫治她?”
“本來嘛,人家師二娘子有一樁美滿姻緣的,這不是被太子殿下伸個腿的功夫便給絆沒了麽,和襄王婚事又不成,她今後,可就愈發的江河日下了,恐怕,就算是紅顏老死君子小築,也只落得個花落人亡兩不知的下場,何其潦倒,慘慘戚戚……”
說罷,還擡起衣袖,擦掉兩顆硬擠出來的便宜淚來。
他說話的語氣口吻雖假了點兒,可架不住有用啊。
太子一聽,這不就神情松動了?
太子這廂別扭著,抹不開面,屬實有些猶豫。
恰巧此時,太子詹事送了一沓公文前來:“殿下讓臣查探的洛陽江家的底細,臣已經理好了,夾在折章中,請殿下查閱。”
這是殿下早就交代下來的事情,到今日才真正辦妥。
殿下從不過問下吏,突然要查洛陽江家的什麽事,是因為誰,自是不言而喻。
寧煙嶼礙於崔靜訓在旁,神色略微不自然,頰上浮生一朵淡淡的潮暈,語調仍沒什麽情緒:“孤知道了,你下去。”
太子詹事派人潛入洛陽查探多日,發覺這江家在洛陽的口碑甚為不錯,也許是家中的夫人善於經營。
雖然不曾聽說過江家有虐待養女的傳聞,但太子詹事還是摸出了一些門道。
師二娘子養在江家之時,從未拋頭露面,也有一些人知曉,江家如今養著的娘子是從長安來的,但只猜測這個娘子是江拯在長安的私生女,因此見不得光。
師暄妍足不出戶,但在洛陽的名聲卻不好,有傳聞說,她嘗頂撞江拯夫婦,逃出江家,在外廝混,月余不歸。
太子詹事謀事謹慎,便讓線人買通了江家燒鍋爐的下人,打聽到了內部的一些事宜。
當年師二娘子初來洛陽之時,師家給江家送了許多金銀和用物,希望江家能善待此女,即便只是看在銀錢的份兒上,讓她飯飽衣足,不至於流落在外,挨餓受凍。
江拯與江夫人本來就是親姊弟,江夫人就算信不過旁人,也必然信得過江拯,因此當年把師暄妍無處托付時,她想到的第一個人便是江拯。
可是那江家的家主和夫人卻昧良心地扣下了那些錢,江拯的夫人韓氏自己整日穿金掛銀,但給師二娘子用的那些,都是從指頭縫兒裏漏下來的,撐不死也餓不死。
他們還等著,這一把子錢用完了,侯府還有再接濟的。
後來,江拯夫婦貪慕榮華,想著讓自己的獨生女兒能在長安落腳,將來嫁給長安勛貴,便趕在江夫人思女心切,想著來洛陽探望女兒之際,獻上一計——將自己的女兒送入長安師家,緩解江夫人的念女之情。
這一下有利也有弊,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女兒固然是進了師家,眼看著前程似錦,師家卻因得到了這個慰藉,往後再沒送錢來。
換不來錢,師二娘子的地位更加是難捱,一日不如一日。
燒鍋爐的知曉的內情不甚多,但他說起,就在去年,師二娘子不知是怎的得罪了那位韓夫人,韓氏教人拿起笤帚,把師二娘子狠狠地打了一頓,將她關進了柴房。
這韓夫人往昔對師二娘子也不好,但也還不會直接上手便打的,那一回,卻將師二娘子打得不輕。
以上種種,太子詹事都寫進了寧煙嶼身前的這一封密函裏。
崔靜訓是看不著的,但他懂得觀察太子的臉色。
太子看到一半,黑眸霍然間風雨如晦。
修長的手指攥著那道折章,骨節嶙峋泛白,幾乎要迸出喀嚓聲響。
“殿下?”崔靜訓從未見過太子動這麽大火氣。
寧煙嶼將折章放在掌中,食指與中指間夾住紙頁往下撕扯,刺耳的一道聲音過後,這些消息便化成了碎片,被他投擲在了燈罩之中,燒作灰燼。
一縷煙氣騰上來,模糊了男子沉怒的黑眸。
師暄妍說得對,崔靜訓說得對。
“你說得對,是孤對不起她。從三歲那年,孤就欠了她的。”
崔靜訓心頭咯噔一聲,他那只是為了牽紅線謅的一句,殿下作情趣就好,可莫要作真,可他還沒說話,寧煙嶼又道:
“欠了她本該如長安其他女孩兒一樣的,美好圓滿的一生。”
如今,怎能不還?
他不能放任她,繼續用自損一千的方式報復江家和師家那些狼心狗肺的人。
不過是想到這裏,心便密密作疼,疼得發燙。
寧煙嶼終於可以承認,他是喜歡上了那個小娘子,以至於情緒為她所調動,思緒為她所牽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