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第3/3頁)
婆子手裏抱著的墮胎藥掉在了地上,盅蓋被掀翻,藥汁穿過瓦罐粗大的口徑,汩汩往外冒。
這窗被支起的那一刻,師暄妍就知道,她苦心孤詣,為自己安排的一條不歸路……被撤走了。
她再沒有那條路可以走。
而這一切,都要歸功於替她擅做了主張的男人。
師暄妍瞋目而視,朱唇被齒關扣著,緊得沁出了如血般的紅痕。
他沒能理會屋外那些喧嚷,單臂再一次將師暄妍抱起來,就送她,坐在那一方窄窄的窗台之上。
少女烏沉沉的長發披向背心,發顫的背脊貼向身後冰涼起霧的黑夜,單薄的衫子掛在細潤如脂的藕臂上,被燈光照出若隱若無的影兒。
燈下的她,俯瞰下來,兩腮勝雪,絳唇映月。
這般給架在高處,背臨著那些突然岑寂下去的叫罵聲,師暄妍還有些不自然。
那些聲音靜寂下去之後,江晚芙哆嗦著嘴唇,自她身後,磕磕碰碰地拐出一道柔弱的嗓:“臣女,拜見太子殿下,殿下……金安。”
以江晚芙馬首是瞻的婆子們,也紛紛隨著江晚芙跪下行禮。
這禮節大得,不亞於三跪九叩。
先前,她們高傲無禮,鼻孔看人。
這一刻,她們頂禮下拜,誠惶誠恐。
這一切全都只是因為,今夜在君子小築,這般掐著她腰的人,是太子寧恪。
世間之事,真的很是神奇,乃至荒謬無常。
師暄妍先前因為寧煙嶼擅作主張毀了她的計劃,產生的那些不快,也驟然間消散了幾分,如此,似乎也有些教人揚眉吐氣。
她在燈下,垂下眼瞼,輕睨著面前之人。
寧煙嶼微挑眉梢,呼著她的乳名:“般般。”
聲音不重,然而江晚芙清晰地聽見了那兩個字,太子殿下,他是如此親昵地,含著溫柔地喚著師暄妍那賤人的名字。
猶如萬刃錐心。
從未有一刻讓她感覺,這春夜是如斯寒涼,比去歲的寒冬更加徹骨!
她費盡心機,究竟是如何,輸給了師暄妍,她百思不得其解。
他們是何時相識,她心中那不識凡俗煙火的清貴高蹈的太子殿下,是為何對師暄妍,這般溫情脈脈?
難道他喜歡了師暄妍嗎?
這怎麽可能!
鼻端倏地飄進來一股苦澀的藥味兒,自地面上起身的江晚芙,歇斯底裏地沖將上前,疾言諷刺:“殿下你不要被她蒙蔽了,她腹中還懷有來路不明的孽種!臣女是奉了家主和夫人的命,來替她下胎的!師暄妍她見異思遷,生性放蕩,她不配您!”
幾個婆子戰戰兢兢,也沒想到表娘子素日裏乖巧靜婉,還有這麽癲狂的一面,簡直同她們這些潑婦相比,也沒甚兩樣了。
而師暄妍如獨坐瑤台之上,不為所動。
她沒有一點兒患得患失,垂下的眸光,依然平和。
寧煙嶼握住她春腰,向上道:“跟我走,可好。”
都已經到了這一步,他把她的計劃摧毀光了,師暄妍已經沒有了別的容身之地。
被他逼得走投無路,只剩一條,她最是不想的,走向他的路。
虧她方才還覺著太子殿下有一點兒委屈,現在看來,他分明就是心機深沉,用心險惡,早有預謀。
月夜沁著涼意,拂到身上,並不舒適。
師暄妍閉上了眼睛,眼簾合住,遮蔽了那一抹流轉的清光,身子輕顫間,少女無可奈何地將下頜點了一下,算作她的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