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第3/4頁)
寧煙嶼備好了宮車,與師暄妍驅車前往眾芳園。
眾芳園千秋宴尚未開席,但見衣香釵影,且聽人聲喧闐。
師暄妍伴著寧煙嶼一路行來,所見皆為貴胄,均甘願俯首,但寒暄過後,太子並不熱絡,也就各自散開。
眾芳園師暄妍來過一回,記得上次,昌邑縣主指著那一片空地對她說,表叔常在此地舞劍,她見了郁郁蔥蔥的林後,那方軒然寬敞的空地,想起昌邑縣主的話,輕聲地道:“不知何日能有幸,一睹太子殿下舞劍風姿?”
只是隨口一說,太子聽了,目光柔和,調轉視線下來,月色清瑩如雪,落在少年男子朗潤漆黑的眉梢,照出他眼底的微微亮色。
“今夜要看也行。”
師暄妍頓時搖頭:“還是不了,若被人發現,我拉著太子在這裏舞劍,不知道旁人怎麽想。”一定會把她弄得愈發心懷忐忑。
春纖與夏柔在前引路,春纖撥開細細嫩嫩水分充足的柳枝,挑著宮燈走在前頭,回眸笑說:“殿下舞劍可好看呢,以前眾芳園只要殿下在這練武,大多女史都跑來看的,那角樓門子底下,一排欄杆上能趴上兩行細溜窈窕的身影。”
夏柔忙咳一聲,示意春纖不要胡亂說話。
春纖方醒回神來,忙用空置的那只素手掩了掩嘴唇,只是掛著悻悻的笑容,專心地在前引路,不敢再多嘴。
師暄妍呢,聽了春纖的話,遙想那等情景,那等風姿,其實心上還有些發癢,但不好對寧恪講,只怕他要得意,她岔開話頭,道:“這還是昌邑縣主告訴我的呢,對了,今夜昌邑縣主會來麽?”
“那丫頭……”寧煙嶼失笑,“野得很,陪他阿兄回河東了,已經許久不在長安。她兄長犯了事,在河東洛氏的祖祠裏被請了家法,據說打斷了幾根木杖,休養了這一個月還不能下榻,許是把那小鬼頭嚇壞了,她還在河東陪他阿兄。”
說到這裏,師暄妍又好奇:“可聖人不是下旨賜婚了麽,給她許的夫婿是封家郎君,聽說也是樣樣出挑的人中龍鳳,眼看就要議親了,昌邑縣主就一點也不好奇她的未來郎婿,還在河東不曾回來?”
寧煙嶼的唇勾起一抹弧度。
“怎麽,你喜歡那小鬼?”
師暄妍誠心誠意地點了下頭。
寧煙嶼於袖口下握著太子妃的柔荑,握得更緊了一些,唇角雖是上揚,但語調卻顯出她所熟悉的郁悶:“師般般,我怎麽覺著,你對我家裏的這些人,好像比對我還上心。”
這誠然是一句抱怨。但也不只是一句抱怨。
也不知她聽出來了沒有。
太子妃搖搖腦袋:“殿下多想了,你是般般未來的郎婿,我怎會對你不上心呢?”
是麽。寧煙嶼想,她怕是,連他平素裏喜歡吃什麽,厭惡吃什麽,用什麽熏香,讀什麽書都不知道吧,行轅的寢房裏日日燃的是他最厭惡的黃熟沉香,給他留的點心,永遠是他最厭的與栗子有關的一切——糖炒栗子、火烤栗子、栗子糕、板栗酥餅、栗子燉雞。
她甚至,從未到他的率府看過,也不關心他平日裏忙些什麽。
她能親手為養在別業裏的柳姨娘親手燉羹湯,卻從未對他如此好過。
他並不怪她,只因她還不鐘情他,而已。
只是,太子殿下難免會因此而郁郁,好像他已使了八十分的力氣,還只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接下來,他就要黔驢技窮了,實在不知還有什麽手段,能討得如太子妃這樣的小娘子歡心。
苦思冥想間,一行人已經將行至筵席上,只見千秋宴上人頭攢動,賓客如織,恢宏巨大的燈樹上的蠟燭影,幢幢地搖曳在兩畔溪水中。
筵席的列座就在溪水兩旁,參差蜿蜒。茂林修竹掩映下,豪客無數,未飲先醉。
這竟是仿佛從畫裏拓下的仿古曲水流觴宴。
看來寧恪說,長安人喜好宴飲取樂,果真不是虛言。
太子的位置在上首,背臨一株綠柳,柳條纖纖,風姿綽約,幾乎垂入案上的金杯裏頭。
寧煙嶼帶師暄妍前往入座,這時,有賓客上前,一一向太子行禮。
但因是家宴,大家禮數也並不甚多,便都盡數入了座位。
師暄妍的小手被寧煙嶼嚴絲合縫握著,能感覺到,少女的掌心濕漉漉一片,他側眸,看了一眼師暄妍,目之所及,倏地一停。
師暄妍也察覺到了他的眼神變化,愣怔地順著寧煙嶼視線看去,只見群賢列坐其次,一行行衣著華貴的男人之間,有一青年,猶如眾星捧月般出現在筵席上,身姿端重,磊磊若巖,雙眼爛爛如電,流轉光華。
不知此人是誰,但師暄妍肯定,寧恪看的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