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第3/4頁)
顧緣君於筵上得了一個席位,緩緩落座,臉色半白半紅,將面容稍垂,自顧地飲起了果酒。
師暄妍回到寧煙嶼身旁,接受他一路瞬也不瞬的矚目。
太子殿下從未這般,目光發直,她便知曉,他今夜多半是真的有些酒意上頭了。
按照來時的約定,她應該在這時趁機向齊宣大長公主稟明,自己身懷有孕,不適宜飲酒,且腹中不適,希望能提早離場,但寧恪他醉了。
他現在這般,她不放心把他一個人留在這裏。
實在不知如此場合,死對頭還在攪混水,他是怎麽敢飲醉的。
吐了口氣,正要施施然落座,那男子忽然眼眸如絲地朝著她靠近,上半身幾乎要整個貼向她的雪頸,呼吸之間,濃烈的蘭香混合著果酒醇和的氣息,一股腦拂面而來。
避無可避間,忽聽他說:
“孤不是因歉疚才想娶師般般為妻。”
那聲音不大,也不小。
雖淹沒在了筵席上重新恢復歡樂氣氛的起坐喧嘩聲中,但鄰座席面上的洛家幾人,還是聽得一清二楚。
齊宣大長公主之子,太子的兩位表兄,震愕著,四只眼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流露出不可思議。
幾時曾見,太子殿下這般……黏人?
匪夷所思,有朝一日“黏人”二字,也能用來形容他們這位素來清冷峻切、目下無塵的太子殿下。
師暄妍身上仿佛掛了一只可憐巴巴的狐狸,也不知他是怎的,適才還好好地,等她送了顧緣君一回來,這男人好像更醉一些了?
她探頭探腦地拿起齊宣大長公主剛又送過來的酒壺,一掂,居然又空了!
那一瞬師暄妍終於明白了是怎麽一回事,眉間墜著慍意,微惱地看向他。
這酒還吃上癮了,是吧?
太子殿下醉得纏綿,自然感覺不到太子妃的怒瞪。
他輕輕地靠在太子妃香噴噴的玉體上,恨不得一覺這般睡過去。
鄭勰就在斜對面,一雙狐狸眼總留意著這畔的動靜,此人十分可惡,見不得她好,今夜筵席上始終盯著她不放,這時又低低笑開了:“太子妃的獨占之心,好生強烈啊,竟能讓堂堂太子殿下也甘為伊人折節。”
他說話怪不好聽的,師暄妍只當這人不過是在放屁,不予理會。
鄭勰還不懂得減少就收,還想來挖苦她,又道:“只是這桃花,能擋得了一時,如何能擋得了一世,太子殿下將來若做了聖人,難不成,太子妃還能以身為太子抵擋一世桃花煞?”
那人呶呶不休,吵嚷得耳廓發脹,很不舒服。
寧煙嶼再不慣著他,慢慢地坐直了身。
師暄妍看他分明都吃醉了,又見他直起身踉蹌著爬起來,也不知要做什麽去,她嚇得不輕,心跳極快,伸手去挽寧煙嶼的衣袖,但只撈到一幅衣角,別看那醉漢雖是腳步趔趄,但邁得卻是極快,三兩步便跨出了食案,衣衫自師暄妍指縫間溜走。
“寧恪。”
她低聲喚他,但始終喚不回那人。
腰間的雨露玉墜撞向蹀躞帶,以及蹀躞帶上那一口光華璀璨的寶劍。
太子殿下步伐沉沉,於眾人錯愕之中,筆直、堅決地朝著鄭勰所在的席面上而去。
舞樂驟停,香風濯塵。
太子殿下一步步越過了舞台中央,又側轉身,步步順階而下。
“恪兒?”齊宣大長公主也不明白,太子腰間挎著長劍,又酒醉蹣跚地是要作甚麽去,心裏擔憂太子會在此處令人見血。
寧煙嶼已經到了鄭勰的案前。
鄭勰觳觫不止,可縱使懷有再深的畏懼,在強敵面前,也不可臨危而亂,否則自己的氣勢便愈發落了下乘,他雖發著抖,神情卻強打鎮定,搬出齊宣大長公主來:“太子,這是在大長公主壽宴上,你、你意欲何為?”
寧煙嶼譏誚地彎了薄唇。
右掌自腰間握住了劍柄,那口秋水劍吹毛斷發,鋒利無匹,寧恪曾帶著它,斬下了十幾顆外敵的頭顱。
此刻,這柄飲血的利刃被視作了禮器,藏身於華美笨拙的鞘身之中。
寧煙嶼拔劍出鞘,右臂高懸,劍刃的寒光閃掣過,照著少年豐神秀頎的身影,和明若寒潭的深眸。
“太子殿下不可——”
有人高聲叫道。
但阻勢不及,太子長劍一劃,這柄拔劍驟然落下,劍氣一吐,只聽見木屑斷裂的脆響,再一看,寧煙嶼的秋水劍已生生地劈開了這方食案。
案上的銅簋、銀箸、匕、俎等物,紛紛散落在地,砸到鄭勰的腳背上,疼得他的臉一瞬憋脹成了豬肝色。
齊宣大長公主已經遽然站起的身,因為太子只是劈斷了鄭勰的食案,又心安地坐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