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第2/3頁)
被韓氏抓了之後,她便沒有錢了,只能日日聞香解饞。
後來攤販挪走了,栗子餅的香味消失在了對街盡頭。
栗樹年年郁郁蔥蔥,那時光卻早已駕乘黃鶴飛去,一日千裏。
後來改善了日子,她見到美味佳肴,便如入寶山,食指大動,恨不得狼吞虎咽,只因顧忌淑女的身份,便要極力掩蓋自己的本性,不露醜態。
畢竟吃相醜陋,是一件很丟人的事。
她的這些規矩,大部分都是在洛陽折葵別院時,惹煙一個步驟一個步驟地手把手教的。
她怕學得不好,在太子面前,多少還是班門弄斧,獻醜了。
可她也不知曉,能對案而食,在裊裊煙氣之間,看她饜足地享用平常粥飯,於習慣了波瀾壯闊、詭譎人心的寧煙嶼而言,更是奢侈。
這裏往昔是行轅,如今是使他能夠短暫地從漢王謀逆的無盡繁瑣之事當中抽離,享用這片息寧靜的桃花源。
只要看見她,他的心便撥了冗,滌盡塵埃。
回到寢房,他才向她說起,關於為何調任她兄長師旭明回京的緣由。
“漢王在關中一直有一支私軍,是當年他與阿耶一同舉兵勤王時,阿耶一時不慎心慈手軟留下的後患。漢王有這支軍隊安插於長安後方,便如一柄架在長安脖頸上的利刃。這些年,漢王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假意於封地巴蜀屯兵,廣募折沖府,實則暗中向漢中舊部輸送軍力,現在,這柄利刃淬火發硎,重綻鋒芒,已經銳不可當。”
師暄妍不懂行軍打仗的事,她憂心忡忡:“漢王的這支軍隊,大概有多少人馬?”
一旦漢王舉兵發難,朝廷的軍隊,能是其敵手麽?
寧煙嶼道:“不多,兩萬。”
兩萬人馬是不多,但若這兩萬人只是前菜,巴蜀後方還源源不斷有軍隊補給,漢王的大軍浩浩蕩蕩,猶如蝗蟲過境,片甲不留,要取下長安,也並不是毫無勝算吧?
寧煙嶼勾唇:“北衙禁軍皆在我手,京畿近處也有平陽、漢陰、天水三地,可以調兵遣將,唯一尚且不足的一點,便是千軍易得,一將難求。你阿兄是其一,連同封墨在內,孤已盡數調回長安,這一戰,師般般,毋庸擔心。”
師暄妍既不通長安政局,亦不諳調兵遣將,只有一把力氣和不畏死的膽氣,自忖還有幾分過人之處,沒有讓寧恪聽到那聲“哥哥”,她從別處予了他想聽的體己話。
只見小娘子拎起粉拳來,勝券在握,明眸清湛,宛如秋水劍的刃身閃過窗前的熾烈陽光。
“如果叛軍殺入長安城,攻進行轅,妾身定做持劍護院的第一人,決不辱沒了殿下的威名。”
這個小娘子,他是知曉她不怕死的,往昔她的悍勇,是因身無掛礙,便無懼死亡,只想玉石俱焚,宇內飛灰。
現在的她,是因她是他的太子妃,她為了太子妃位,也扛起了自己的責任。
寧煙嶼胸口微微發燙,凝著師暄妍亮晶晶的明眸,仿佛在這一刻,於水中撈出了兩顆珍貴異常的星。
“娘子好氣節!”
他滿臉肅穆,贊道。
師暄妍不敢當他的贊,想起在齊宣大長公主筵席上所見的那位翠屏縣君,行勝於言,能於風雪中救出十數條性命。
自己比起她,不過是多了一身出自於師遠道與江夫人的血脈,在旁人看來高貴些許罷了。
漢王蠢蠢欲動,他們月底的婚事,也不知能否順利如期完成,即將結為連理的少年夫妻,卻都默契地沒有提這一節,一切僅憑天意。
為今之計,只得走一步看一步。
他不言,是因她能體諒,而她不提,因如能兩全,他絕不會令婚期有半日的延誤。
師暄妍撇開話題:“殿下,封墨也回了長安了麽?”
聖人早在之前便為封墨與昌邑縣主定下了婚事,只是這雙小兒女迄今不曾相看過。
齊宣大長公主就是現成的媒人,還是說一不二的長輩,那麽兩人的婚事,由她來操持自是最為穩妥。
但說到此處,寧煙嶼的長指圍成一圈,抵在唇畔,輕輕一咳。
師暄妍從他的這聲咳嗽間咂摸出無數深意來,好奇道:“這親事也出了岔子?”
這個“也”字用得當真巧妙,意味深長。
可見對於婚期有可能延誤太子妃是心知肚明的,雖對控制漢王、誅殺首惡,太子成竹於胸,但能否保住婚禮如期舉行,寧煙嶼也無十全把握。
漢王逆賊,野心勃勃,來勢洶洶,一旦攻打長安,整座宮城勢必將陷入水深火熱之中,他也將無暇娶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