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第2/4頁)
這可不行啊。
別說這是咒儲君死,就算殿下不介意,事後太子妃清算總賬起來,那可大事不妙!
要是人家夫妻倆床頭打架床尾和,為了互相給對方個台階下下,把責任全推到他一個聽命行事的醫官身上,他豈不是要老命嗚呼?
醫工忙搖頭,說不行,絕對不行。
這時,安置完行轅中諸位女史率衛的師暄妍,回到了寢房中。
她步履匆匆,邁過門檻,撥得湘簾作響。
那聲音一起,太子殿下便直挺挺地倒在了榻上,“不省人事”了。
醫工老臉滄桑,望見太子妃清減蒼白的容顏,訥訥難言。
忍了半晌,年長的醫工從牙縫裏擠出一行字來:“太子殿下……不大好了。”
他這句話剛落地,少女的臉上頓時失去了全部的血色,慘白一片。
醫工別過臉去,為了不露餡兒,把牙關咬得發酸,忍得實在辛苦。
可都下了這一劑狠藥了,太子妃卻毫無動靜,好像太子殿下說的也確實是。
對殿下的同情一下子湧上心頭,他不禁悲從中來,演繹得更是入木三分。
“殿下被一劍穿胸,這劍正好刺在殿下的心脈上……臣無能,不敢替殿下包紮,殿下怕是……”
話沒說完師暄妍已經一把搶上前來,擠走了他榻前的位置。
少女惶急地抓住了寧煙嶼的手腕,緊緊合握住,唯恐掌心下那人從指頭縫間溜走一般,“寧恪。”
她顫抖著撫過男人緊閉的眉目,指尖自寧煙嶼的眉骨間一寸寸描摹過,內心的戚哀漫過了胸膛,情到深處,再也抑制不住,滾燙的淚花沿著臉龐簌簌地墜落。
“你怎麽能這樣,你怎麽能這樣不說一聲,就躺在這裏……”
她好後悔。
早知道,她不該讓他離開行轅。
她就該,將他關在行轅,不準他踏出半步!
前日裏還生龍活虎地出現在面前,在馬車中那般惡劣地欺負著她的人,現在卻失去了意識,血肉模糊地躺在她的面前。
而她,卻什麽都做不了!
“華、華大夫呢,你不能救治殿下,就去請華大夫!快去!”
師暄妍忽然想起來,這京中醫術最好的,舍華叔景其誰?
這醫工不行,就換最好的來,她不相信,長安城內沒有能救治寧恪的醫工。
她朝那無用的醫工道:“殿下不能有閃失,不然,我一定拿你是問!”
她說這話,不過是怕這醫工憊懶,不肯盡快去請華叔景罷了。
可她幾乎很少對人這樣疾言厲色,向來都是和風細雨的,醫工在行轅伺候了一個月,對行轅下人對太子妃“溫良淑德”的贊譽很是認同,他也從來沒有見過太子妃發過狠。
可見太子妃是真著急了,“救不活”殿下,她真會拿他重懲。
醫工呆了一呆,被師暄妍雙眸一瞪,霎時醒過神,暗嘆了一聲“殿下好福氣”,便匆忙地應下了,轉身就去請華叔景。
請華叔景只是做做樣子,醫工出了寢房就直奔庖廚去了,跟了殿下一路,他委實是餓了。
至於請華叔景,那不行。
恩師早已是耄耋之年,誰年紀一大把的時候不想頤養天年呐,總這麽玩命地趕路畢竟對身體不好。
殿下在忠敬坊遇刺,雖說也曾受傷,但以殿下的勇武,不過是因事發突然,遇敵人突施冷箭,導致手臂被箭鏃擦出了一條血口而已。
那傷淺得很,就連箭頭塗抹的毒都沒滲到血液裏頭去。
幾個刺客也被殿下一劍一個,了結得幹幹凈凈。
早在回行轅之前,醫工就已經為殿下包紮完畢了,殿下還嫌那血流得太少,不夠裝出一副“血淋淋”的慘樣來。
師暄妍的心裏空空蕩蕩,涼風鼓入,吹得心頭一片瑟瑟荒涼。
她還攥著寧煙嶼的手,淚水不絕地沿著臉蛋往下淌落。
“寧恪,你只是在嚇我,在嚇唬我對不對?你別這樣,我會害怕的……”
她懇求著,哽咽地將臉頰埋入他滿是血的掌心,顫抖的嗓音,甕甕地沿著指縫飄過來。
似羽毛,刮過男人的耳朵。
他睜開了眸。
就著昏慘慘的燈光,看著少女戰栗的如紙一般輕薄的背影。
烏絲迤邐,被火燭照出浮光,宛如珍貴的綢緞,垂落在手背上,是溫滑柔膩的觸覺。
他看著她,瞳仁裏晃著燭火,閃灼著柔情脈脈。
師般般,夠了。
已經足夠了。
原來我之所求如此簡單,你將我放在心上,為我喜悅,為我憂愁,縱使情無山高海深,可我知道了,便夠了。
他正要將手掌貼向她的鬢絲,勾住她鬢邊的鴉發,為她撥亮視線,告知她,他已蘇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