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9章
“豎子猖狂。”驛卒嗤笑。
沈將軍的名號無人不知, 她下面的三個女兒也是了得,但她從未聽說過沈家兒子沈君牧如何。
想來不過是學了三兩招便出來擺弄武藝,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 最後怕是連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念在你沈家世代忠臣的份上, 我讓你死的體面些, ”驛卒手腕翻轉下壓, 雨水打在劍背上濺起朵朵水花, 劍刃於昏暗光線中泛出一絲寒光, 她眸光陰翳, 吐出一個字, “殺。”
音未落, 腳已擡, 身已動。
雨大的時候便感覺不到風動,只有雨打在竹葉上的聲響, 急又重。
雨水如簾幕,遮擋著視線, 驛丞眯起眼睛努力分辨, 到最後也只能看到一道暗青色身影在灰衣人群裏遊動, 也看不出個具體情況如何。
“沈小公子到底能不能行, ……不行也沒法子了, 我這兒連個軍隊駐守的營地都沒有,咱們怕是要死在這兒了。”
驛丞心都懸到嗓子眼了,很是後悔, “要我說你們就應該聽我的趕緊跑,說不定還能撿到一條命。”
“跑?”梁夏好奇, 扭身往竹林裏看,淺淺一片林子, 連個藏身的地方都沒有,“往哪裏跑呢。”
她還真琢磨起來。
驛丞低頭看她,見她還在用彎刀劈竹條,頓時恨鐵不成鋼,哆嗦著手提起燈籠指向雨裏,“你連搭把手都不行?”
就任由小公子一人對那麽多人啊?
“就算不能搭把手,你好歹長了兩條腿啊,趁小公子拖著人的時候你跑不行嗎。”驛丞替梁夏著急,她怎麽就不害怕呢,都什麽時候還這麽不急不躁的劈這竹條。
這竹條能救命是嗎?
驛丞嘟囔著臉看梁夏,覺得她忒沒用,打不能打,跑也不會跑。
現在小公子給她們拖著呢,小公子是跑不掉了,可她們還有生機啊。
“你真是沈家人嗎?”驛丞懷疑起“家屬”二字,說道:“沈家國之柱石世代忠良上下幾輩人的血都灑在邊疆了,是我們大梁的盔甲梁人的脊背,才不會弱到只能拿得起書,遇到危險了讓男子頂在前面。”
提起沈家的時候,驛丞腰杆挺的直直的。
梁夏昂起臉看她,在驛丞那張蒼老的臉上看到了對沈家的欽佩跟向往,這種神情類似於一種信仰。
這樣的信仰不是沈家人嘴一張說出來的,而是她們幾輩人流了無數血並且用一塊塊牌位壘起來的。
梁夏手下動作慢下來,想著還是應該讓果子進兵部,叫季曉兮從珍寶閣撥出銀錢投入到果子的炮彈計劃裏。只要武器夠強,大梁的將士們就能減少傷亡。
梁夏回驛丞的話,“算起來,我的確不是沈家人。”
她朝雨幕裏看,跟驛丞說,“可沈家也並非只有女人能沖鋒陷陣上陣殺敵,你看,男兒也可以。”
沈君牧生來便以自己做為沈家人而驕傲,如今他做的事情不過是像他母親跟姐姐一樣罷了,這是他的信仰——
護君。
驛丞彎著腰看梁夏,嘴上雖埋怨她沒用,但手裏雨傘卻實誠地往她那邊偏著,她往雨裏看,低低嘆著,“倒是我狹隘了。”
她下午竟因為沈君牧多帶了幾個仆從而對他心生輕蔑。仔細想來也是,這世上誰規定了忠臣必須儉樸?
沈家人就不配出行帶仆從跟廚子嗎?沈家之功,配享太廟。
要不是先皇荒淫無度心胸狹隘,沈瓊花母父的牌位,這會兒就應該擺在先皇牌位旁邊。
也不知道剛繼位的小皇帝心性如何,容不容得下沈家。
“噯?好、好像有轉機!”驛丞往前一望,面露欣喜。
前方沈君牧是占上風的。
他就像一尾青魚,驛卒等人似潭中淤泥,始終跟青魚攪在一起,意圖吞沒他。可青魚在她們之間猶如遊魚如水,衣袂翻飛青竹舞動,一棍揮退淤泥,擡腳便掀翻一個人。
竹子雖比不得銀槍,但力道柔中帶剛,抽在人手腕上的時候,竹打皮肉的悶響格外明顯,手一疼手指松開,手中的劍直接掉下來,這時候再想撿起來就難了。
驛卒原本有些輕敵,三招之後卻不得不謹慎小心起來。她見沈君牧有這等身法,不怒反笑,似乎覺得這樣才是沈家人,這樣才配與她一戰。
驛卒不是狂妄自大之輩,她們三人纏著沈君牧,同時示意其余人繞過沈君牧去殺他背後的梁夏。
可每次只要有人過去,原本跟她們糾纏的沈君牧總能輕巧脫身離開,攔住其他人。
最後變成如今這幅局面,沈君牧一人纏著她們所有人。
十步之內,他背後的梁夏不受半分幹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