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0章
隨著梁夏的話, 原本弓腰悶頭走路的驛丞停下,手中傘檐往上,就看見驛站門口的車馬。
她不由一頓, 話脫口而出, “怎麽這麽大的雨還有人趕路?”
雨從天色將黑就開始下, 但下午天氣陰沉那麽明顯, 就算是趕路的人, 只要對方不傻, 期間定然會找個地方先將就著避避雨, 怎麽會這時候過來。
不過對方敢進驛站就說明是有身份的人, 她身為驛丞不能不進去看看。原本裏頭還有驛卒代她招待, 如今驛卒死了驛站裏連個能站出來說話的人都沒有。
“那我先進去了。”驛丞這會兒顧不得梁夏跟沈君牧, 快步越過兩人進了院裏。
梁夏看沈君牧,沈君牧正望著她。
沈君牧看著雨裏那些膘肥體壯的馬, 不算拉馬車的,共十二匹。
他輕聲說, “我娘原本就比我們晚出發, 處理山匪的事情至少也會耽誤半晌, 加上如今夏季暴雨道路難行, 大軍的速度遠遠沒有我們快。”
也就是說, 如果真有什麽事情,沈瓊花連同大軍是沒辦法第一時間趕到的。
“無妨,進去看看, ”梁夏悠悠道:“就算有人想甕中捉鱉,那也要看看誰是那鱉。”
今晚她們前腳遭遇刺殺, 後腳驛站便來了人,說是對方路過跟她們無關, 連沈君牧都不會信。
梁夏拖著竹條進來,走到院裏擡眼就能看到大堂中的情況。
雖是戌時,可燭火通明。屋裏蠟燭油台比梁夏走的時候還多。
正對著門,九號抱著掃帚靠在一樓樓梯口,姿態隨意,可攔路的意圖明顯。
她身後李錢跟報春簡曲三人在二樓樓梯口抱團圍觀。李錢抱著包袱,報春抱著馮朱朱,簡曲夾在兩人之間,手裏舉著一口漆黑大鍋擋在身前。
而地上,躺了一地屍體。
九號面前跟她相持的是一隊穿玄衣的侍衛,共十二人,腰上挎著彎刀,頭戴鬥笠身披蓑衣,此時手都搭在刀柄上。
屋裏盡是肅殺之氣,似乎一觸即燃。安靜之下,呼吸聲都沒有,唯一能聽到的動靜是燈芯燃燒的聲響,跟侍衛蓑衣上往下滴落掉在地上的雨水聲。
驛丞站在門裏邊,連大氣都不敢出,更別提說話了。
這般情景下,一個身穿深緋色從四品官服的中年女人坐在長條板凳上,嘆息著開口,聲調從容,絲毫不被雙方對峙的氣勢影響:
“我等是來護駕的,見不到皇上自然不能離開。姑娘不如通融一下,告訴我們皇上去哪兒了。”
九號素來不是多話的人,只抱著掃帚守在樓梯口,只要沒人上樓,別的事情她一概不管。
這話對方問了三遍,見她目中無人姿態囂張,這才打算硬闖上樓。
她面前站著十二個人,每一個功夫都不低於剛才來刺殺的刺客。
即便如此,對方也沒敢直接動手,因為這一地的屍體便是原因。
她們摸不清她的實力。
李知慶本以為自己的話還是得不到回應,正要皺眉擡手示意侍衛們強攻的時候,就見原本倚在一樓樓梯口的灰衣小姑娘慢慢站直了身體。
她一動,她面前的十二個侍衛手臂瞬間繃緊。
九號卻是伸了個懶腰,側眸看向坐在板凳上的李知慶,“你不是找她嗎,她來了。”
李知慶順著九號的視線看過去,就見庭院裏站著一女一男。
撐傘的是個少年,一身青衣夏袍,衣擺靴子盡濕,衣服上有暈染開的血跡。
而他旁邊的女子模樣文氣,白凈的臉旁線條柔和,一雙漂亮眼睛清澈幹凈,瞧著不過十六歲,身上衣服更是幹幹凈凈,不染半點血色,周身氣質從容大氣。
兩人站在一起,當真是男貌女才。
梁夏單手拎著那一小捆竹條,面對這般場景,只是緩慢眨巴眼睛,喚了聲,“李錢。”
二樓處的李錢瞬間應聲,“在。”
梁夏擡腳進來,竹條放在一邊,先是拎起衣擺擰幹水,才抖著衣服說,“燒水煮姜湯,君牧洗澡。”
李錢,“是。”
見兩人平安回來,報春立馬抱著豬從樓上下來,“少爺,沒受傷吧?”
他眼睛盯著沈君牧上下打量,見他身上血跡不是他自己的,這才松了口氣。
沈君牧收了傘,本來想留在梁夏身邊,但他淋了雨,衣服也基本全濕,只得先去洗澡換衣服。
從她出聲的那一刻,李知慶就已經擡手讓侍衛們退到一邊。她手撐著長條板凳緩慢站起來,只這般看著對方。
少年叫沈君牧,那必然是沈將軍沈瓊花的兒子。
他身份明朗,站在他身邊的女子是誰答案不言而喻。
李知慶這才快步往前,撩起衣擺恭敬行禮,“臣,江州知州李知慶,拜見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