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卷 此間有真意,欲辯已忘言 七

淮如死亡的細節,甄意記不起。並非言格對她的催眠。被囚禁時,楊姿的刺激讓她想起瞭淮如闖入她傢後做的一切,可記憶卡殼在陽臺上,出現“殺瞭她”的聲音後,沒瞭。

楊姿死亡的細節,甄意也記不起。

她記得朝楊姿走去,甄心說“殺瞭她”,她拼命掙紮,筋疲力盡暈瞭過去。驚醒時,楊姿已經死瞭,腹部有槍洞,左胸口插著一把刀。

淮生說:“你果然對她恨之入骨,一刀直中心臟。”

……

距那件事過去整整四十五天。直到今天,甄意的身體也說不上完全康復,心理上的傷害更無法衡量。

汽車行駛到法院門口時,記者圍堵得水泄不通。這一年,甄意參與的庭審案一個比一個引人註目。

唐裳宋依案一戰成名,戚勉案聲名鵲起,淮如林涵案揚名立萬,一躍躋身大律師之流,卻在人生最意氣最巔峰的時刻深陷兩起謀殺案。

比起這一切,最攫人眼球的莫過於她的人格分裂。

這種通常隻存在影視作品中的精神病癥激起所有人的獵奇心。報紙媒體都在談論“人格分裂”的特征,電視臺湊熱鬧地開辟專傢講座為公眾答疑解惑。

一度傳說甄律師委托K城最有名的七位大律師組成金裝大律師團,她不會出庭,從此消失在公眾視野。但後來證明隻是道聽途說。甄律師不僅出庭,還申請為自己辯護。錄瞭口供接受精神科醫生的鑒定後,她未再露面。

媒體把這次庭審定義為比上次淮如案更詭異的“世紀大庭審”。不管結果如何,她註定將成為K城法庭史上的傳奇人物。

下瞭車,言格握著她的手送她上法庭。

不太長的走廊很快到盡頭,言格停下腳步,眸光清淺望著她,拇指習慣性地在她手背上摩挲,或許有很多話,終究隻說一句:“甄意,我相信你的能力。”

分明有那樣多的心疼,說出來卻是一句信任。

甄意一時眼睛發酸,差點兒流淚。但她是甄意,當然燦爛地笑瞭:“你好好看著吧,我最厲害啦。”

……

這次庭審,甄意第一次坐上被告席。隔著欄桿,旁聽席上是黑壓壓的人群,都好奇地看她,像看籠子裡的動物。

她一眼看到言格,他亦看著她。雖然瞧不清眼神,可她知道他必然是溫柔專註的。

甄意垂眸,想瞭想自己的辯護點:“沒殺人”“能自控”“可自主入院接受治療”,但“不能強制關押”。

甄意抿唇:不能。

言格,如果不是你,我願意被關起來,不再對任何人造成傷害。

可,這世上,隻有你能給我救贖,也隻有我能拯救你。

所以,即使我是全天下眼中的精神病和危險分子,為瞭你,負全天下人,又如何呢?

這次檢控方提出的控訴很微妙,並非“謀殺罪”,也未提“終身監禁”,而是“非預懷惡意”的“非法殺人”。

如此,檢控方不用舉出確鑿的證據證明甄意對兩位死者有惡意,有預謀。隻需證明她殺瞭人,有精神問題,就可以讓法庭下判定,將甄意“囚禁入精神病犯人看管所”,即精神病監獄。

淮如和楊姿的案子則成瞭她精神失控“非法殺人”的證據。所以兩起案子一起審理。

一庭的肅靜裡,法官宣佈開庭。尹鐸宣讀控訴書後,開始對甄意詢問。

“你叫什麼名字?”一開始就很微妙。

“甄意。”

“另一個人格的名字呢?”旁聽席上的人好奇地觀望過來。

甄意抬眸看他,道:“請不要誤導我。”她是自己的辯護律師,尹鐸不好責難。

他拿起幾分鑒定書:“這是八位精神科醫生對你的鑒定,這個過程中你有沒有受到強迫和不公正待遇?”

“沒有。”

“有一份鑒定認為你患有人格分裂癥,你認為鑒定結果符合實際嗎?”

一庭的人都屏神靜氣。

甄意:“八位精神病鑒定專傢,三位認為我有人格分裂;兩位中立;另外三位認為我精神狀況良好,沒有病癥。尹檢控官認為,另外五位專傢的鑒定結果符合實際嗎?”

陪審員們面面相覷,顯然沒想到精神鑒定會有這麼大的誤差。

尹鐸早有準備,道:“人格分裂在臨床上極為少見,不像其他精神病種有固定的鑒定模式,所以存在一定的誤差。”

甄意點頭,誠懇道:“既然尹檢控官承認存在一定的誤差,想必意思是,認定我有人格分裂的那三位鑒定專傢可能存在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