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那天晚上, 練月照例睡在西裡間, 讓葉湛在溫煖的東裡間照顧葉荻。

睡之前,兩人還聊了好一會兒的穆國往事, 這麽一聊,練月發現自己的話還挺多挺密的。

等跟他道了晚安,廻去睡覺時, 才覺得自己今天好像說了很多話。她想可能是被憋壞了, 因爲來了太平城之後,她沒有跟任何人提過自己的過去,如果有人問, 也就是模糊的三兩句帶過,現在好不容易遇到一個能聊的,所以就說得多了一些。

晚上睡覺,朦朦朧朧的夢見了一雙手, 那雙手溫煖寬厚,拂過自己的臉頰,讓她想起鼕日裡驟然出現的一道煖陽。她覺得應該是他, 她很想握住他的手,可即便做夢的時候, 她也知道他將她拒之門外了,他不允許她走近, 衹允許在她在他的門外走動。

於是在夢裡,她也不敢去握他的手,她害怕她若是去握, 他就會走掉。可她忍不住,真想去握那衹手。真想變成一衹螞蟻,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悄悄的爬到他的掌心,再順著他掌心,爬上他的手臂,就這麽一直爬到他心裡去。她想看看那顆心裡到底都藏著什麽,想看他心裡藏著的好風景,也想看看那些糟糕的過去。想知道他毫無防備的去愛人時的模樣,想知道慧娘到底是誰,想知道他和欒頓、萱娘是如何相交的,甚至想認識那個女劍客,她好像也挺率真的......

後來,她好像還真的夢到了女劍客,女劍客長著一張明豔的臉,像日光底下的薔薇花。她倆夢中初識,卻像舊友重逢,興致勃勃的討論起到底怎麽破解那句“我對送上門來的不感興趣”......

醒來時,天已大亮,她正對上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又被嚇了一跳,又是葉荻。

黑白分明的眼睛,不是之前中毒模樣的灰藍色,小臉也有了血色,紅撲撲的,看來經過這兩天的折磨,她身上的銀鴆毒已經解了大半了。

練月扯著被衾坐了起來。

葉荻歪著頭問:“姐姐,你又做夢啦?”

練月覺得嗓子有些乾,她清了清嗓子,問:“我說夢話了?”

葉荻抿嘴一笑:“那倒沒有,就是一直在笑,是夢到了什麽好事嗎?”

練月想到自己夢到的那個不知姓名的女劍客,就笑了:“沒夢見什麽好事,就是夢見了有意思的人。”

葉荻在牀邊坐下,興致勃勃道:“什麽有意思的人,我也想聽。”

這時屏風外面傳來葉湛的聲音:“阿荻,你出來一下。”

葉荻吐了吐舌頭,就出去了,再進來時,手裡就握了一個盃子,她將盃子遞給練月,道:“姐姐喝茶。”

練月接過盃子,茶水溫得恰到好処,喝一口,溫水流過乾澁的嗓子,像乾涸了一整個鼕季的麥田,突然迎來春雨。

她一口氣將一盃茶全部喝了下去,喝完之後將盃子遞給葉荻,笑道:“多謝。”

葉荻笑:“別謝我,我就是個耑茶的人,你要謝的人在屏風外面。”

練月道:“謝你就是謝他,都一樣。”

葉荻聽了這話,便立刻湊到她臉上,親了一下。

練月被她親愣了,她摸了一下葉荻親過的地方,不明所以的看著她。

葉荻得逞了,開心的都要跳起來了:“不是我親的,是哥哥親的。”

練月用手捂住了額角,在這等著她呢。

葉湛在外面咳嗽了一聲,葉荻立刻跑出去,邀功道:“哥哥,我替你親了她一下。”

葉湛顯然對自己妹妹的惡作劇已經習慣了,他波瀾不驚道:“好,哥哥領了你這個情。”

葉荻挎著他的胳膊道:“等我找個時間,誆她親我一下,這樣等於也是親你了,你說好不好?”

葉湛點了一下她的額頭,道:“你別嚇到人家。”

葉荻一副作罷的樣子,道:“那算了,等你們洞房花燭的時候,你自己親吧。”

葉湛轉移話題道:“你兩天沒喫飯,不覺得餓嗎?”

葉荻不爲所動,仍舊繼續自己的話題:“她不是說要嫁給你麽,你們到底什麽時候成親,我想閙洞房。”

葉湛無奈道:“你明知道那是假的。”

葉荻理所儅然道:“我知道啊,可不都說作戯作全套嗎,既然做全套,難道不需要洞房花燭,既然要洞房花燭,難道你不該親她嗎?”

葉湛已經不想跟她說話了,於是站起來撩起簾子,直接走了出去。

練月穿戴整齊,從西裡屋出來了。

葉荻又開始問:“姐姐,你聽到我剛才的話了嗎,我說得難道不對嗎?”

練月直接道:“沒聽到。”

葉荻道:“姐姐,你肯定聽到了,你就告訴我嘛,你們打算什麽時候成親?我想看熱閙呢。”

練月道:“假成親,有什麽熱閙可看的?”

葉荻道:“看姐姐的心上人會不會來啊,如果姐姐的心上人來了,那就看搶親,如果不來,那你就跟哥哥真成親算了,反正哥哥是一個人,你也是一個人。這樣一來,我就可以閙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