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大暑(2)(第2/4頁)

嚶鳴品咂出了她話裏的刺兒,琢磨了一下,笑道:“可不嘛,您說中我的心事兒了。回頭您進去侍寢,要是有機會,還請替我美言幾句。往後您的牌子我自會替您遞上去,算我對您的貼補。”

貼補?貼個膏藥!寧妃涼涼笑道:“姑娘客氣了,咱們這號人,在主子跟前可沒什麽臉。您托我,還不如托貴妃娘娘。貴妃娘娘眼下聖眷正隆,她說話比我好使多了。”

嚶鳴碰了釘子也不惱,還是笑模樣,欠身道:“那主兒先更衣,奴才替您瞧瞧去,看主子爺這會兒忙完了沒有。”說罷慢慢退出了東圍房。

皇帝還在勤政親賢疏離公務,透過窗上垂掛的綃紗,隱約能看見南炕上盤腿而坐的身影。她進了明間,三慶在隔扇門前站著,德祿在裏間伺候,大約正躬身磨墨吧,只看見一個撅起的屁股,和一幅蟒袍的後擺。

嚶鳴瞧瞧三慶,三慶會意了,朝門內通傳:“稟萬歲爺,嚶姑娘來了。”

裏頭沒言聲,德祿仰過身來笑了笑,嚶鳴便趨步上前,進梢間蹲了個安道:“萬歲爺,寧妃娘娘來了,這會子正更衣呢,打發奴才來瞧瞧您忙完了沒有。”

皇帝聽了,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更衣?打發你來瞧瞧?”這些詞兒在侍寢的當口全是不應該出現的,妃嬪脫光了擡上龍床,何來更衣一說?至於催促皇帝更是大不敬,這人為了八錢銀子如此賣力,愈發讓皇帝覺得她沒出息,掃臉透了。

皇帝啪地一聲闔上了折子,沒好氣兒地眯眼看著她,“照你的意思,朕這會子就該去禦幸是不是?”

嚶鳴遲疑了一下,“您翻牌子,不就是為了天地一家春嗎。”

“天地一家春?”皇帝差點被她氣笑了,真是好雅的詞兒,這也被她想到了。他扶了扶額,從三慶回稟內情起,他就一直憋屈著,堂堂一國之君被她以這樣低廉的價格售賣,實在咽不下這口氣。要理論,又說不清道理,只得恨聲反駁,“那個牌子是你塞進朕手裏的,不是朕翻的!”

嚶鳴想了想道:“那您也留下了呀,既留下了,傳寧妃娘娘過來侍寢有什麽不對?”

“你八輩子沒見過錢?就瞧著那八錢銀子?”皇帝終於忍不住了,沖她大喝了一聲,“你收受賄賂,拿朕當什麽?你等著,朕總有一天好好收拾你。還有你那雙貪墨的爪子,也一並砍了才好。”

嚶鳴嚇得把手背到了身後,“主子怎麽了,這麽好的夜色,您惱什麽?”

不高興的時候,十五的月亮也說難看,如今賺了一點兒小錢,狗啃了的也說漂亮。皇帝看著她,雷霆震怒發泄不出來,氣得自己臉發白。

嚶鳴猶豫著支吾:“那寧主子那裏……”

“去瞧瞧她脫光了沒有,脫光了讓敬事房的把她送回景仁宮去。打發人申斥她,問問是誰給了她膽子,不得朕準許擅自走宮的?還有她賄賂敬事房一時……”皇帝狠狠盯著嚶鳴說,“既然她有錢,讓她給潭柘寺觀音像重塑金身。打今兒起,三個月內不許她上牌子,誰再敢在朕耳朵邊上念叨寧妃,就罰她去景仁宮和寧妃作伴。”

德祿聽了令,縮著脖子道嗻,慌忙上圍房傳話去了。余下嚶鳴提心吊膽地從荷包裏掏出了那塊銀子,雙手呈敬上去,擱在了皇帝面前的炕桌上,“小主兒賞的,奴才不收,怕惹小主兒不高興。奴才是想既拿人錢財,就要給人辦事,這點做人的規矩奴才知道,所以……奴才往後再也不敢收人銀子了,請萬歲爺開恩,饒了奴才這回吧。”

皇帝冷冷一哂,“你才上值,就知道收受賄賂,想必是敬事房早有這個先例,你是依慣例辦事吧?”

“不不不,”嚶鳴是很講江湖義氣的,絕不會輕易拖累了敬事房的人,大包大攬道,“昨兒陳諳達教我規矩,後來他出去了一趟,景仁宮的宮女就是這個當口過來的。奴才剛到內務府,又聽說寧妃娘娘是內務府總管富大人家的小姐,料想裏頭八成有她自己的規矩,也沒好多問。陳諳達回來之後還怪奴才來著,說後宮這麽多主兒,開了先例後頭刹不住,要是個個送利市,差事就不好當了。奴才也後悔,可錢收都收了,也還不回去,只好下不為例了。”

還下不為例,她倒挺會給自己找台階下的。雖然她自圓其說,仍舊讓皇帝看出了漏洞,“寧妃知道你的身份,賄賂你只給八錢銀子,說不過去吧!她是不是得罪過你?”

嚶鳴忙說沒有,“奴才為人向來溫存……”

又是這句話,皇帝聽了直皺眉。接下來該是什麽?如果哪天讓誰下不來台了,別納悶,她是故意的?或許裏頭確實有她的算計,但寧妃買通敬事房是事實。皇帝最恨這種投機鉆營的伎倆,算計別的還猶可,算計到他身上來了,這種事絕忍不了。所以不管她是不是成心的,寧妃一定要罰,至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