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處暑(3)(第3/3頁)

貴妃的寢宮裏燃著沉香,綠釉狻猊香爐頂上裊裊的煙霧彌散,貴妃坐在精美的寶座上,一身八團喜相逢的衣裳,把那柔美的五官襯得愈發端莊。見德祿來了,因他是禦前管事的,對待起來自然更和氣一些。

德祿垂袖向她行禮,說:“恭請貴妃娘娘金安。”

春貴妃忙擡了擡手:“快伊立吧。”轉頭吩咐跟前的宮女,“給諳達看座,沏茶來。”

德祿笑著說謝謝貴主兒了,“奴才值上還有差事,就不喝茶了。奴才奉萬歲爺之命,給貴主兒送樣東西來,這就要回去的。”說著把漆盤交給了上來接手的宮女。

貴妃因隔三差五常受賞賚,也不急於去瞧盒子裏是什麽,只問:“萬歲爺這兩日可好?後宮嬪妃不得召見不許進養心殿,我心裏記掛著,也不能過去看看。”

德祿說一切都好,“萬歲爺政務上忙,待忙過了這程子,總會來瞧貴主兒的。”

貴妃頷首,“勞諳達替我帶話,請萬歲爺保重聖躬。”

德祿道是,垂袖又打一千兒,緩步退了出去。

宮女敬獻上錦盒,她把盒子擱在腿上,捏著如意小鎖頭揭開了蓋兒。盒子裏只有一方十樣錦的帕子,再沒有其他了,她怔怔盯著那方帕子,只覺一股寒意從脊梁緩緩爬上來,爬進腦子裏,爬向了四肢百骸。

啪地一聲,她驚惶地扣上了蓋子,一雙繡目狠狠望向珠珠,“你是怎麽辦的差事!”

珠珠不明所以,但料著是和那個橄欖核兒有關的,便使眼色屏退了殿裏侍立的人,猶豫著問:“主子,出什麽事兒了?”

貴妃幾乎不敢細想了,胡亂把盒子扔給了她,自己偏過身子,撐著炕沿急喘不已。

珠珠一看之下也呆住了,急切道;“主子明鑒,那方帕子奴才已經燒了,千真萬確的,奴才敢對老天起誓。”

貴妃哼笑了聲,“燒了?怎麽又會落到萬歲爺手上?我拿你當個心腹人兒,你卻把我賣了。坑了我,你有什麽好處?”

珠珠跪地大哭起來,“主子……奴才是依附主子活命的,奴才就是再糊塗,也不能把這麽要緊的東西留下當證物。奴才當真是燒了,這會子灰還在西墻根兒底下呢,主子要是不信,奴才這就帶您去瞧。至於這帕子,怕是齊二姑娘向萬歲爺告了主子的黑狀,咱們這回反叫她給坑了。”

貴妃心裏七上八下,只覺五臟六腑都攪合到一塊兒去了。她從未受過這麽大的驚嚇,分明一片錦繡的前程,忽然就黯淡成了灰白,她慌不擇路,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果然是扁擔那裏出了差池,她原就覺得大不妥,是珠珠拍著胸口擔保,說萬無一失的。她剛進宮不久,後宮的勾心鬥角哪裏能嫻熟運用,聽了這個老宮人的話才鋌而走險。如今可好,偷雞不成蝕把米,她眼下可悔死了。宮門下了鑰出不去,她找不見一個能商量的人,自己在宮裏轉圈兒,又驚又怕又冷,這一夜竟像一年那麽漫長。眼巴巴地數著更漏上的時辰,聽東一長街上的梆子篤篤敲打過來,又敲打過去。終於落鎖的鐘聲響起來,她如坐針氈熬到了辰時,才急匆匆趕往壽康宮。

敏貴太妃不像太皇太後或太後,她是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虛職,自己又沒個一兒半女,宮裏的晨昏定省沒有她的份兒。她就一個人在壽康宮裏過著可有可無的日子,唯一的可喜之處,大概就是進宮的侄女一舉晉封了貴妃吧。

可這個侄女滿臉憔悴走進壽康宮時,著實嚇了她一跳。她手裏拿著澆花的壺兒,怔怔看著她過來,貴妃還沒開口,眼淚就先流了下來,貴太妃感到一陣無力,“出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