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秋分(5)(第2/3頁)

皇帝猶豫了下,“是不是難受勁兒過去了,這就趕朕走?”

嚶鳴欲哭無淚,不是因為不難受了才讓他走,是因為他在旁邊她更難受。她雖心火燎原,但腦子還算清楚,不願意更多的醜樣子落了他的眼,他走了,自己忍一忍也就過去了。可要是他還杵在眼窩子裏,這夜這麽漫長,怎麽熬得過去?萬一糊塗做出什麽來,一輩子是人家的話柄,還沒大婚呢,就上趕著爬了爺們兒的床,豈不正應了寧妃的話,說她早就和皇帝吊了膀子!

“您走吧。”她很有轍,不願意面對他,拿腳往後蹬他的腿,“咱們明兒再說。”

皇帝不大願意,呼之即來揮之即去,她把他當貓兒狗兒了吧?他沒動,“這是朕的寢室,你讓朕去哪兒?”

嚶鳴又哼唧著哭起來,“您脫成這樣,回頭我忍不住了怎麽辦!”

皇帝聞言低頭看了看大敞的胸懷,自己把交領重又系了起來,嘟囔著:“又不是朕願意的,還不是你幹的好事。”

這個糊塗蛋,鬧半天全是雞同鴨講。嚶鳴閉上眼粗喘了兩口氣,一頭五臟起火,一頭也明白過來,是那盞龜苓膏出了毛病。原就說了,尋常的龜苓膏,何必特特兒傳皇帝禦用的太醫調制。想來就是這個緣故,這份罪本該是皇帝受的,誰知半道上出了岔子,好東西進了她肚子裏,要是讓老佛爺她們知道了,那臉可就丟大發了。

這是饞嘴的代價,嚶鳴眼淚巴巴想,想完了得囑咐一聲:“您不能說出去!”

皇帝說好,“朕絕不把你巴結朕,試圖染指朕的消息泄露出去。”

嚶鳴聽了很覺心窩子疼,這回她是著了道,算她輸了。用力裹住中衣,她咬著槽牙說:“楚河漢界,誰越界誰是狗。”然後把腦袋拱進枕頭下,獨自忍受她的煎熬去了。

皇帝氣結,這是罵誰呢?惱恨地瞪了她半天,發現她再沒動靜了,不由嘆口氣,長夜漫漫,心情真復雜。他這會兒對她沒什麽作用了吧?女人無情起來可比男人狠多了,才剛還抱著他不撒手呢,現在就翻臉不認人了。

原本他也有綺念,多少期待事情能有更深一步的進展,誰知到了這裏就戛然而止了,失望!再留下去,又怕她清醒過後要質疑他趁人之危,他無奈地起身,撿起地上的行服重新穿回去,又束好了蹀躞帶。忽然想起被褥底下有他的歸心堂呢,萬一被她發現了多難堪!於是小心翼翼掏挖,掏出來後站在地心悵然看了半晌,然後轉身,走出了又日新。

德祿正在廊廡底下候著,寢宮上夜時正殿的門只關半扇,聽見有腳步聲傳來便回頭,見萬歲爺抱著他的小匣子從東邊出來,形容兒倒還是威嚴如故,但頭發散亂,鬢邊的編發垂落下來,仿佛剛剛經歷過一場惡仗。

這是怎麽了?鎩羽而歸?他忙上前引路,說:“主子爺,華滋堂裏一應都布置好了,奴才伺候主子安置。”一面說一面覷皇帝臉色,“娘娘這會子藥性兒過了?”

皇帝搖搖頭,邁著沉重的步子往西邊去了。

洗漱完了方才躺下,可又瞪著帳頂毫無睡意,也不知道那個人現在怎麽樣了。他在床上輾轉反側,忍了好一陣子還是起身,打算再過去瞧她一眼。

檐下的一排風燈靜靜高懸,穿過南窗的萬字不到頭欞花,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皇帝的袍角輕輕拂過,像一道輕柔的煙霧,又日新案上的蠟燭只剩短短的一截,燈芯冒得老高。

燭火簌簌輕顫,他挨在床架子邊上喚她:“皇後,好些了麽?”

她背對著他,沒有說話,看樣子像是睡著了。

真厲害,火都上成那樣了,說退就退了?皇帝也不知哪裏中了邪,跪在床沿探身去看,一看她圓睜著兩眼,簡直像死不瞑目。

他嚇了一跳,“皇後!”

不過他的皇後很快又閉上了眼,臉頰上紅暈倒像比之前淡了些,想是逐漸緩過來了吧。

只是終有些不放心,這一夜跑了四五次,她的被子蓋得含糊,如今夜裏天涼了,他怕她著涼,牽過被角仔細給她掖了掖。掖完了心裏只管感慨,他這輩子還沒這麽遷就過一個人呢。人生際遇一程有一程的風光,遇見不同的人,學會不同的事兒,從她這裏沒有學會旁的,學會了吃癟和受氣,也算有進益。

嚶鳴第二天睜開眼,看見的是陌生的環境,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呆怔著醒了半天的神,才想起昨晚上住在又日新了。關於細節的點滴,她都可以回想起來,越回想越絕望,現在該怎麽辦?她險些哭出來,忙捂住嘴,手忙腳亂開始穿衣服。

才穿了一半,門上有人進來,她瞠大眼睛看過去,還好來的是松格。松格托著托盤沖她一笑,“主子醒啦?奴才給您帶了幹凈的衣裳來,您別穿昨兒的了,換這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