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冬至(第2/3頁)

那滿像淋了雨的蛤蟆,一時有點兒回不過神來,邊上隨從見主子發怔幹著急,壓著嗓子說:“爺,快張羅接賞吧!”

那滿這才醒了神,忙叫人上裏頭借了香案香爐就地接賞。皇後抽冷子賞了側福晉已經夠叫他納悶的了,打開匣子一看,看見了一柄紫檀鑲玉的如意,徹底傻了眼。

邊上隨從遲疑地問:“爺,皇後娘娘這是什麽意思啊?”

那滿蓋上了蓋兒,沉沉嘆息,什麽話也沒說,轉身回家去了。

前腳邁進家門,後腳慈寧宮派來的精奇嬤嬤也到了門上,見了他沒別的話,只是揚著笑臉沖他蹲安,“給公爺道喜了。”

營房福晉見了這陣仗有點兒犯糊塗,訥訥挨過來,“爺……”

承恩公如今是看見她就腦瓜子疼,沖她說:“好好的浪日子不過,你折騰什麽呢?”

營房福晉沒明白,“我什麽也沒幹呀。”

承恩公慘然看著她,大有君王掩面救不得的無奈。轉頭打發人請側福晉來,平常不怎麽待見的側福晉,如今是連首飾都不戴了,寡唧唧的臉子,活像誰欠了她八百吊錢。要說他為什麽不待見側福晉呢,主要就是這側福晉老勸他幹正經事兒,不像福晉一味地投其所好。男人嘛,誰喜歡老婆沒完沒了地念叨?不論幹什麽,就愛聽昧心的“爺幹得好、爺幹得妙”,這樣的女人才招人心疼、招人喜歡呢。

沒法兒,福晉再招人心疼,這回也得下堂。他把那個匣子交到側福晉手上,“這是皇後娘娘的賞賚,你找個日子,進宮謝恩吧。”

側福晉也是一臉不明所以,就見宮裏來的嬤嬤向她蹲安。

營房福晉總算感覺到了事態的嚴重,她慌起來,拽著公爺的袖子低泣,“爺,您……”

那滿掣回了袖子,狠起心腸說:“咱們的緣分今兒到頭啦,我要休妻,你別在我們家呆下去了,走吧。”

營房福晉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麽?您憑什麽休了我?”

憑什麽?其實他能不知道她以前作了多少惡嗎,可心裏喜歡她,少不得由著她鬧去。這回呢,事兒太大,根本捂不住了。宮裏平白無故賞如意幹什麽?就是授意他擡舉側福晉的意思啊!因著承恩公府也算皇帝母家,宮裏不好明著來,不過點到即止,大夥兒都是明白人,稍加點撥可不就心領神會了嗎。

那滿有點兒不耐煩了,這些日子為了家裏的事兒,弄得他夜裏睡覺都提心吊膽,多少的喜歡到了這會兒也喜歡不起來了。他伸脖子瞪眼,“自打你進了我家,家裏被你攪得雞飛狗跳,多少親戚朋友都不往來了。還有我那兩個孩子,你對我孩子不好,你就是活脫脫的惡毒後媽呀,你自個兒心裏不知道?還憑什麽休你,就憑你三從四德一條也不沾邊,爺就該休你。行了行了,你來我們家沒陪嫁,垮著一個小包袱你就來了,回頭收拾收拾,該你的你帶走,不該你的都給我撂下,回你的營房老家去吧。”

所以說男人啊,別瞧平時對你百依百順,真的動搖了他的根基利益,調頭就是另一副嘴臉。營房福晉跪地嚎啕大哭,哭的時候當然還是美的,梨花帶雨,楚楚可憐。膝行到公爺面前,拽著他的袍子說:“爺,您就瞧著咱們往日的情兒吧。您是知道的,我娘家兄弟全聽女人的話,我要是家去了,哪兒還有我的容身之處啊。”

一位一品誥命,最後混得糊家雀兒似的,唾沫星子也能淹死她。公爺兩難,這些年她沒少往娘家填窟窿,但真到了山窮水盡時,她自己也知道回不去。好歹曾經恩愛過,說實在的公爺心裏也不大落忍。他看看側福晉,那位臉上什麽表情也沒有,只差點香供起來了。再看看宮裏來的人,人家掖著手筆直站著,簡直像門上的哼哈二將。

營房福晉見要歇菜,哭得更淒惻了,仿佛挨了全世界的欺負,再也活不下去了。精奇嬤嬤們看了半天,戲也看夠了,便對承恩公道:“公爺,您瞧一日夫妻百日恩,要是回去了沒活路,也折損了公爺的面子不是?這麽的吧,問問側福晉,倘或側福晉願意留下,就讓她磕頭敬茶,留下做個庶福晉也行。”

“什麽?”結果公爺還沒說話,營房福晉一聲尖厲的嗓音撕破了屋裏的凝重,“庶福晉?磕頭敬茶?”

大夥兒都被她嚇了一跳,出主意的精奇嬤嬤悻悻道:“看來奴才多嘴了,請公爺恕罪。”

承恩公無奈地瞧著他的下堂福晉,半晌大手一揮,“取紙筆來,老子這就寫休書!”

橫豎面前就兩條路,一條是掃地出門,一條是換個個兒,屈居側福晉之下,當個上不得台面的庶福晉。這兩條路都是宮裏樂意見到的,主子們當然更傾向於第二條路,一休了之不能解決問題,公爺將來少不得還去找她,繼續接濟她。幹脆把人留下,有側福晉管著她,她跳不高蹦不遠,也讓她嘗嘗受人擠兌的滋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