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3/4頁)

帶著高望給他的刺激,帶著種毅然的決心,帶著種郁悶與惱怒的迫切,他又來到鐘家。

可慧正一個人坐在客廳裏,赤著腳,盤著腿,垂目觀心,雙手合十地坐在沙發中間,高寒驚奇地看著她,問:

“你在幹什麽?”

“打坐啊!瑜伽術的一種!”她笑著叫。跳下地來,直奔到他身邊,看了看手表。“你遲到了,你說三點鐘來,現在都快四點半了,你這人怎麽如此沒有時間觀念?等得我急死了,滿屋子亂轉,轉得奶奶頭疼,奶奶說,如果你心煩,這樣子盤腿坐著,眼觀鼻,鼻觀心,心無雜念,就不會煩了。所以,我就在這兒‘打坐’!”她一口氣,像倒水似的說著,聲音清脆明亮,像一串小銀鈴在敲擊。

他咬咬嘴唇。

“有效嗎?”他問。

“什麽有效嗎?”

“打坐啊!”

“沒效!”她睫毛往上一揚,雙眸澄澈如水。

“怎麽呢?”

“因為啊——因為——”她拉長聲音,瞅著他,笑意在整個臉龐上蕩漾。“因為我‘心有雜念’!”

他的心跳了跳,望著可慧,望著整間客廳,客廳裏除了他們,一個人都沒有,顯然,大家都有意避開了。至於盼雲,盼雲不到吃晚飯是不會下樓的。他望著可慧,那麽甜甜的笑,那麽溫柔的眼睛,那麽羞答答而又那麽坦蕩蕩的天真……他忽然覺得自己很卑鄙,卑鄙透了!高寒啊高寒,他在心中呼喚著自己,如果你利用這樣一個純潔無邪的女孩子來做“橋梁”,你簡直是可恥!既可恥又卑鄙!你怎能欺騙她?怎能讓她以及每一個朋友親戚都誤解下去?你該告訴她,你該對她說明……或者,他的心更加瘋狂地跳起來——或者,她會幫助你!她是那麽善良,那麽熱情的,她說過:

“人該為活著的人而活著,不該為死去的人而死去!”

她說過,是的,她說過。他瞪著她,那樣急迫而熱切地瞪著她,帶著那麽強烈那麽強烈的一種渴望,可慧被他看得面紅耳熱,連呼吸都急促起來了。

“你幹什麽?”她推推他。有五分害羞,有五分矯情。“又不是沒看過我,這樣直勾勾瞪著人幹什麽?”她用手指繞了繞發梢,“覺得我和平常不同嗎?我早上去燙了頭發,剪短了好多,你喜歡嗎?我媽說我這樣看起來比較有精神,你喜歡嗎?”

抱歉!他想,他根本沒有注意到她換了發型。

“怎麽不說話呢?”她再推他,“你今天有點特別,神秘兮兮的幹什麽?”

他深抽了一口氣,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他的臉色變得又嚴肅又鄭重。他的聲音卻是吞吞吐吐的。

“可慧,”他囁嚅著,“我——我有些話要跟你講,你——你坐下來好嗎?”

她坐了下去,緊挨在他身邊,她的眼睛裏燃滿了期待,嘴角噙著笑意,整個臉龐上,綻放著青春的喜悅,和幸福的光彩。他瞪著她,說不出話來了。

“說呀!”她催促著,閃動著眼瞼。

“可慧,可慧……”他咬緊牙關,磨牙齒,他真恨自己,很簡單的一句話,可慧,咱們只是普通朋友,大家都不要陷進去……不好,不如直接說:可慧,我愛的不是你,追求的也不是你……也不好!他轉動眼珠,心亂如麻,嘴裏又吐不出話來了。

“你到底要告訴我什麽?”她低低地,好低好低地問,柔柔地,好柔好柔地問。她的面頰靠近了他,發絲幾乎拂在他臉上。“你說嘛,說嘛!你是屬獅子的,獅子怎麽變得這樣畏縮起來?你說嘛!”她鼓勵著。

“我不屬獅子,”他輕哼著,“我屬蝸牛。”

“屬蝸牛?”她又怔了,“為什麽屬蝸牛?”

“腦袋縮在殼裏,沒種!窩囊!”

“怎麽了?”她伸手摸摸他的手背,“你在生氣?是不是,我感覺得出來,你在生氣!”

是的,他在生氣,生他自己的氣,生很大很大的氣。他咬嘴唇,皺眉頭,滿面怒容。她轉動著眼珠子,悄悄地打量他,她那溫軟的小手,仍然觸摸著他的手背。

“可慧,”他終於冒出一句話來,“有徐大偉的信嗎?”

“噢!”她輕呼一聲,吐出一口長氣,笑容一下子在她臉上整個浮漾開來。她叫了起來,“老天爺,你生了半天氣,是為了徐大偉的信呵!我告訴你,我發誓,我只回了一封,也沒寫什麽要緊話。如果你真生這麽大氣……”她垂下睫毛,有些羞澀,面頰緋紅了。“我以後就不回他信好了!”

高寒又深抽了口氣,要命!怎麽越講越擰了呢?他定定地望著她,她的臉更紅了,眼睛更深了,嘴角的笑意醺然如醉了。他困難地咽了咽口水,正想說什麽,有陣熟悉的“叮叮當當”的小鈴鐺聲震動了他,他轉過頭去,一眼看到小尼尼嘴裏銜著個毛線球從樓梯上飛奔而下,渾身的毛都飄飛起來。而盼雲,難得一見的盼雲!正緊追在後面,嘴裏不住口地輕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