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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不會影響人家工作呢?小雙說,盧友文寫作的時候是不歡迎別人打攪的!”

“管他呢!”雨農說,“像我這樣的老朋友,他總不能拒我於門外吧!這盧友文真不夠意思,到現在,連杯謝媒酒都沒請我喝過!到他家去喝杯茶,總不能算是過分吧!”

於是,這晚,我們拜訪了盧友文那著名的小閣樓。這小閣樓真是個小閣樓,原來高踞在一棟四樓公寓的陽台上,是四樓那家住戶搭出來,原來準備做儲藏室用的,不知怎麽心血來潮,把它出租了。我們喘籲籲地爬上了四層樓,這些年來,公寓林立,我家那棟日式改良屋,是公家配給爸爸的,早就有建築商建議合建公寓,爸爸卻不答應。爬了這四層樓,我下定決心,還是不改為妙,否則,爬起樓梯來,實在有些吃不消。真虧得小雙弱質娉婷,每晚這樣上上下下,愛情偉大!愛情萬歲!敲開了小閣樓的門,小雙看到我們,驚訝得瞪大了眼睛。盧友文慌忙從書桌邊跳起來,一叠連聲地笑著嚷:

“稀客!稀客!真是稀客!”

“你們這兒還有熟客嗎?”雨農笑著問。

“有呀,怎麽沒有!”盧友文說。

“是誰?”我問,“別說小雙,小雙可不算客!”

“是老鼠!”

我們都笑了起來,我覺得盧友文的個性倒蠻樂觀的,頗有“顏回精神”,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我打量著那小屋,說真的,我從沒見過這樣簡陋的房子。整間房子是木板搭的,墻上還露著木板縫兒,冷風直從縫隙裏往裏面灌。屋內,一塊大木板搭在兩沓磚頭上,算是床。好多塊窄木板疊在好多塊磚頭上算是書架,那書架上倒還擺滿了書。屋裏唯一像樣的家具是一張書桌和兩張藤椅。書桌上,散亂地放著稿紙,寫了字的,沒寫字的,寫了一半字的……筆筒裏插滿了兩塊錢一支的原子筆,桌上還碼了一排,我狐疑地望著,實在不太了解寫作幹嗎要那麽多筆?小雙似乎看出我的疑問,就笑著解釋說:

“那些原子筆總是漏油,要不然就寫不出來,我先幫他試,好用的就放在他手邊,免得寫得順手的時候沒筆用!”

原來如此!有個人兒體貼到這種地步,要不成功也難!我再打量那桌子,一杯茶倒是熱氣騰騰的。一碟花生米、一碟五香豆腐幹、一碟小脆餅,就差沒有一個酒壺和酒杯。小雙又解釋了:

“他寫東西總愛吃零食,有時寫晚了,又沒有消夜可吃,給他準備一點,免得餓肚子!”

怪不得!最近奶奶愛吃的糖蓮子,詩晴愛吃的牛肉幹,我愛嗑的五香瓜子兒,都沒了影兒了!原來供到這邊桌子上來了。盧友文把唯有的兩張藤椅推到我們面前,笑著說:

“坐呀!別盡站在那兒。”

“我坐床上。”我說,往床上一坐,“咯吱”一聲,木板大大地“呻吟”起來,嚇得我慌忙跳起身子,小雙笑彎了腰,說:

“誰要你去碰那張床!不過,它不會垮的!你放心好了,真垮了也沒關系,離地只有那麽一點點高,不會摔著你的!”

我小小心心地再坐了下去,那床仍然低低地嘆息了一聲。小雙給我和雨農倒了兩杯茶來,茶葉還蠻香的,一聞就知道和家裏的茶葉一樣,是“全祥”出品!那麽,也準是小雙代辦的了。我喝了口茶,指指書桌,對盧友文說:

“你忙你的,別讓我們來打斷了你的文思,我和雨農只是心血來潮,要來看看你們兩個,假如耽誤你做事的話,我們馬上就走!”

“別走,別走,”盧友文說,“大家坐坐、聊聊,我這兒難得有客來。你們來得也正好,我的文思剛好不順,寫也寫不出,樂得休息一下。”

雨農走到書桌邊,翻了翻那沓稿紙,問:

“這是篇什麽小說?叫什麽題目?”

“你別動他的,”小雙趕緊阻止,笑著說,“待會兒他又要說找不著頭了!”

“什麽找不著頭了?”雨農慌忙收回手來,瞪著那稿紙,“不是已經有十幾頁了嗎?”

“你不知道,”盧友文說,“每一頁都只是個頭,這篇東西我已經起了十幾個頭,還沒決定用哪一個頭昵!寫小說啊,就是起頭最難,如果頭起好了,下面就比較容易了!”

“而且,”小雙接著說,“頭是最重要的……”

“那當然,”我又嘴快地插了進去,“你瞧,人沒手沒腳還能活著,沒頭可不行了!”

“就是這麽說!”盧友文欣然同意,“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所以,開始是不能隨便的,我寫東西,最注重的就是這個起頭了。”

“這些日子來,你寫了多少篇東西?”雨農問。

盧友文笑了,一面笑,他一面用手指著小雙,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