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3/4頁)

哦。她恍然大悟,明白她為什麽看來如此面熟了,他們兄妹長得很像。她注視著萬潔然,穿著件簡單的棉布洋裝,已經被雨水淋濕了,她奇怪她居然不怕冷。

“你哥哥——”她有些緊張地問,“在家嗎?”

“在。”萬潔然打量著她,目光和萬皓然一樣的銳利。雅晴覺得她已經看穿了她,一個淋著雨來找男人的女人,她會輕視她嗎?她的臉在發燒了。

“跟我來!”萬潔然說,不經心地加了句,“你很像桑桑?”

“哦。”她一怔,本能地問,“你認識桑桑?”

“當然。”萬潔然盯著她。“她一度是我哥哥的女朋友,我怎麽會不認識她?”她在一幢小屋前站住了,把她拉到屋檐下,讓她不會淋到雨,她很深刻地注視著雅晴:

“為什麽要找我哥哥?”她單刀直入地問。

“哦!”她瞪大眼睛愣在那兒。

“唉!”萬潔然輕嘆了一聲,那水靈靈的眼睛裏充滿了智慧。“我哥哥是個天才,他會彈吉他,會唱歌,還會——吸引女孩子。總有女孩子找他,從他十六歲起,就有女孩子找他。他跟她們每一個玩,但是不動真感情。直到他遇見桑桑……”她頓了頓,緊緊地注視她,忽然問:“你就是雅晴?那個到桑家來冒充桑桑的人?”

雅晴的心評然一跳。“他告訴了你?”她問。

“是的,我們兄妹之間沒有秘密。”她又笑了笑,那笑容裏有著真切的寥落與無奈。“如果我是你,”她清晰地說,“我會離他遠遠的!”

雅晴的心又評然一跳。“為什麽?”她問。

“我們兄妹……都是在強烈的自卑和恥辱中長大的,尤其哥哥,他受的苦難比我多,他又有天才,於是,他也驕傲。你不會了解一個又驕傲又自卑又有天才的男人是什麽?他……”她對她深深地搖頭,親切而誠懇地說,“他不是你心目裏的神。他心中有個魔鬼,那魔鬼始終在折磨他,使他變得暴躁而兇狠。他不適合你,就像當初不適合桑桑。”她凝視她,問,“真要見他嗎?”

“要。”她迷茫地說。

“好。”萬潔然帶她走往另一幢木屋,繞過正門,她拍著旁邊的一扇邊門,嚷著,“哥哥!有人找你!”

木板門“呀”的一聲開了,萬皓然只穿著一件運動衫,赤著胳膊,挺立在門口。一眼看到雅晴,他的眼光就銳利而陰沉起來,他的臉板著,沒有喜悅,沒有驚奇,也沒有任何詩情畫意的關懷和柔情,他怒聲問:

“誰要你來找我的?”

“是我自己。”雅晴低語。

萬潔然看了他們兩個一眼,轉身就走了。雅晴仍然站在雨中,等待他邀請她進去,她又濕又冷又怕又沮喪。她忽然懂得了一些萬潔然的意思,現在,站在她面前的這個男人,絕不是在寒星或梧桐樹下扣弦而歌的那個熱情的天才,而是個陌生人,她幾乎完全不了解他,他的身子像尊鐵塔,他的臉色冷得像塊寒冰。

“我說過,我們之間已經完了,”他其勢洶洶地說,“你為什麽還要找我?”

“因為——因為——”她咬咬牙沖口而出,“我們之間並沒有完,我來這兒,向你解釋,我不能讓桑爾旋那樣躺在那兒,我必須幫助他,即使他是個陌生人,我也要幫助他!”

“他不是個陌生人!他是個在追求你的男人!”

她呆呆地望著他。

“你在吃醋了。”她說。

“哈!”他怪叫,臉色鐵青,眼神兇暴,“我吃醋!我他媽的在吃醋!你講對了,我是在吃醋!別以為是你的女性魅力或是什麽特點讓我吃醋!別自作多情以為我愛上了你!我唱那些歌根本不是為你,而是為那些聽眾,那些掌聲!他們喜歡聽這類的歌,我就唱這類的歌!你說我吃醋,也有道理,因為,你當時選擇了有家世、有學問、有品德的上流紳士,而放棄了那個天生的壞種,那個不務正業、不學無術的流氓!”

“不是的!不是這樣!”她急切地說,“我並不是你想的那麽現實,那麽虛榮,那麽……”

“好的!”他打斷她,沖出門來,他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拉進房間來,“睜大你的眼睛看看這房間!”

她睜大眼睛看著,房裏相當陰暗,一股潮濕的、腐敗的黴味撲鼻而來,房裏有一張木板床,上面雜亂地堆著一床臟兮兮的破棉被,房間大約只有兩坪大,地上堆滿書籍、樂譜、吉他、報紙……和各種雜物,然後,就是四壁蕭然,再有,就是屋頂在漏雨,有個盆子放在屋子正中,在接雨水,那雨水一滴滴落在盆中,發出單調的、規則性的“噗噗”聲。

“很有詩意吧?”萬皓然說,“小雨一直一直一直地飄下,風兒一直一直一直地吹打。很有詩意吧!這裏是我的家。隔壁躺著我的母親,因為風濕病發作而不能動,我的妹妹只好去幫人洗衣服。而你,嬌貴的小姐,你昨晚弄砸了我唯一的工作,寒星把我解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