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暗流

那日當眾挑釁太平後,汀筀本以為母親會訓斥他,然而母親卻連召喚他都不曾,只是幾天後讓人來通知,說給他下了禁足令,自日起,一直到明年正月他出嫁,他都不得邁出園子一步!他沖去找老太君哭訴,老太君卻罕見的厲聲呵斥了他。

從老太君那哭著跑回來,衛汀筀進屋就砸了花瓶,周氏官人憂心忡忡的跟著兒子過來。

“汀筀,聽爹的話,別鬧了,再惹你娘生氣,你娘真生氣了誰也護不了你。”

“她打她打,讓她打死我好了,反正她心裏本來就沒有我們!”

“汀筀,這次是你不對,你……”

“爹,你先出去。”衛汀筗進來,對父親淡淡道,周氏官人擔心的看著兒子,又看看女兒,輕嘆了口氣,帶著侍僮下去了。

衛汀筀從床上坐起身來,仰著頭,倔強的瞪著姐姐。

衛汀筗看著這個自小被她和父親寵得異常嬌縱的弟弟,冷凝著臉,淡淡道:“你知道你給自己找了多大的麻煩嗎?”

衛汀筀不屑的冷哼一聲,旁人顧忌那太平世女身份,他可不怕她!

衛汀筗的聲音越發的平淡起來:“明緣禪師俗家姓什麽,你可還記得?”

衛汀筀身體猛的一震,臉突然一點一點的蒼白起來。

明緣禪師俗家姓濮陽,是濮陽家老太君嫡出的最小的兒子,濮陽老太君的長子,明緣禪師的長兄嫁了沈家當正夫,正是汀筀明年正月要嫁的沈家三小姐的生身父親,按輩分,汀筀還得喚明緣一聲小叔叔。

把這些淵源想起來,由不得衛汀筀臉不蒼白,聽說,濮陽老太君得明緣禪師的時候,長子已經嫁入沈家近三年了,尚沒有生育,一直把這個父家弟弟當自己孩子疼。這事要是讓沈家夫君知道了,日後他進了門,公公該怎麽看他?

看弟弟已經臉色發白,衛汀筗有點不忍心繼續打擊他,但為了一絕後患,免得他不死心再闖出什麽禍事,還是決定一次跟他把話說清楚:“你再仔細想想,四妹她爹是誰?君家數百年手握軍權,君家人歷代疆場縱橫,一生面對暗殺刺殺無數,能沒有一點防衛勢力嗎?君家現在雖說是沒落了,但你以為那些暗地裏的東西就一點沒剩下?四妹跟我們同姓衛,卻是實打實的君家當家家主,當眾意圖羞辱君家家主,好在你不過是一個無知男子,如果換成是姐姐我,恐怕現在已經死得不明不白了。”

“可是……可是……”衛汀筀結結巴巴的說不話出來。

衛汀筗輕聲嘆了一口氣,道:“三弟,沒什麽可是的,你再休想其它,好好呆著準備嫁妝吧。”

“姐……”衛汀筀愣愣的看著神情突然有些蕭索的姐姐。

衛汀筗伸出手來摸了摸弟弟的頭發,淡淡道:“弟弟,你可知道,姐姐若真有心於她爭鬥,此刻,你早已不在這裏了。”

衛汀筀若是第二日便無聲無息的突然暴斃了,太平無論如何也說不清楚吧?因為無知男子的幾句話就把親哥哥給弄死了,對於預備面對上流交際的太平,這個名聲……

姐姐走後,衛汀筀神情呆滯的坐了很久,直到周氏官人放心不下又過來看看,他才一把撲到父親懷裏放聲痛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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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姚皇宮,皇帝起居的昭陽宮。

昭明殿,書案上擺著厚厚一疊資料,景帝姬嬽並沒有拿起來看,單指敲著書案,笑得有點不懷好意。

康擎世女衛太平,並不如她自己所想的,一直安分老實,人不聞鳥不知的躲在寺廟裏太太平平。事實上,如何她看到這堆資料,準能立刻跳起來揪著景帝的衣領強烈譴責其侵犯個人隱私權。

一切的起源來自永昌七年,太平要知道其中緣故,保不準能掐死忍耐力不夠的自己,時光若能倒流,哪怕讓她一天聽足12個時辰的和尚尼姑一塊兒念經,她也絕對不會跳出來。

永昌七年,太平九歲。

這天,秋高氣爽,太平難得心境來了,勤快的跑去爬山,運動範圍當然也沒有別的選擇,只能從護國寺爬到另一個山頭的相國庵,累了,趴相國庵後草地上小歇,正好是相國庵的尼姑集體做晚課的時候,百來人集聚在大殿上念經,那個效果……

已經忍受了九年的太平,慢慢爬起來,緩緩挪動身軀,強行壓抑住抽出那個最大的木魚棒槌照著光頭一個個砸過去的沖頭,滿頭草屑的站在大殿門口雙拳緊握的忍受了半個時辰。等經念完,再等小尼姑行禮老尼姑答禮完,一把拖(她想拽來著,但身高不夠,客觀條件不允許)著覺慧老尼姑回禪房。

“覺慧婆婆,你讓大姐姐們念經念好聽點,好不好?”九歲的小太平,乖巧的直身跪坐在團圃上,一臉“天真”的眼巴巴望著覺慧大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