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離歌(第2/3頁)

子歸,你上次去了酒窖,今日要不要看看天峻府的演武場,當心,已經滿地苔蘚了。

子歸,……

子歸,……

子歸,……

太平的笑容依舊清淡柔和,路子歸的眼睛裏卻是沒有掩飾的悲傷。

子歸,你可看過大海?你說大漠孤月蒼涼,可知滄海明月也是無法言語照見靈魂的美,我陪你去大漠喝酒看月,然後你再跟我去滄海踏浪,可好?

此刻的太平是如此溫柔美麗,路子歸的眼裏卻落下淚來,伸出手,輕輕的撫過太平的眼睛,這麽漂亮的天人般涼薄飄渺的眼睛,終也要染上紅塵的顏色了嗎?

太平,紅塵裏,你不過是個嬉戲的孩子,我們都是被孩子迷惑的人,可是我們卻不能給你一個太平世界,還有比看著孩子被迫長大更傷痛的事情嗎?

太平,我希望你永遠是那個悠閑自在,眼神柔和卻涼薄的太平呢。

我傾心所愛的人,你的笑容溫暖,你的心靈玲瓏,你美好如斯月,可我卻有寧肯舍了你也要做的事情。

潛,藏深淵之下,騰,飛九天之上,可那飛九天之上的太平,再好再傾世絕代再耀如朝陽,還會是我最初的太平麽?那個三杯就醉,醉後高歌的憊賴女子……

太平,俗世蒼茫,誰能陪你閑庭信步看花開花落,雲卷雲舒?

太平,紅塵如此無奈,你現在,可後悔了?

路子歸淚墜青石無聲無息,太平的眼卻在漸漸的蒼涼。

采寧皇子暴病驟亡,姒國公主當庭求親,太後收義子長寧皇子,景帝賜封號長寧帝子,指婚姒國十三公主。

康擎王府,太平看著府裏小心翼翼大氣也不敢喘的下人,淡淡的掩下眸,長寧帝子,長寧殿下,原是她要迎娶的,相伴一生的夫。

××××××××××

長寧皇子婚事定後,康擎世女絕跡於大姚帝都,她回自小長大的佛門凈地了。

有人傳言,康擎世女受打擊太過,終看破紅塵,削發出家了,眾人皆嘆,是呀,康擎世女那樣,也不像是俗世中人呢……

玉座上的姬嬽淡淡的笑,太平,你若真避世不出,也未嘗不是好事。

試著嫁衣的長寧帝子垂下眼,太平,你若真能放下避世,也好。

太平已經把自己關在雷音殿裏一天了,榕叔又去看了回來,焦心的對君霐說:“少爺,您就去勸勸小姐吧!”

君霐小心翼翼的在陶杯上描一抹翠竹,慢悠悠的道:“由她去,她要出家,我給她準備剃度,她要殺人,我給她準備人手,她要死了……她死不了,我還沒死,她敢死在我前頭!去,把那千年玄參切兩片熬了,明天晚上再不出來,就讓人進去點穴灌上一碗,足夠她再呆上七八天都餓不死。”

榕叔再跑去找明緣:“明緣小和尚,小姐自小跟你要好,你去勸勸她吧。”

明緣合掌念經:“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舍利子,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凈,不增不減,是故空中無色,無受想行識,無眼耳鼻舌身意,無色聲香味觸……”

太平站在殿中,靜靜看著垂眉掩目,神態亙古如水,誰也不知道是涼薄還是慈悲的佛。

佛祖,這個世界,我才是最信你的人呢。

佛祖,人家什麽規矩,你就什麽樣,要男就男要女就女,是要贊你神通廣大無處不在,還是說你墻頭草隨風擺見風使舵好呢?

佛祖,你名字不換,經文不換,教義不換,卻換了個女人的身子,就是所謂的身是空,色是空,無色無相麽?

佛祖,在人的世界裏你是人的法相,在螞蟻的世界,你是不是還有一具螞蟻的法相?

佛祖,我是在蝶夢我我夢蝶,還是你要渡我?

佛祖,你要會開口說人話,你也就不是佛了,是吧?

佛祖,凡塵如水,沾腳既濕,您老人家要下來玩玩麽?

對了,你又要說濕的不是腳,是人心,對吧?算了算了,不會說話的人總是有道理的,我腦子有毛病了才跟你吵,你做你的佛,我做我的人,你笑我癡顛,我還笑你無聊呢……

古佛垂目,一貫的沉默,一貫的慈悲,一貫的涼薄。

殿門大開,太平步步邁出,少安忙一襲鬥篷披上去,榕叔快步迎上來,口稱小姐卻無語,眼頓時就濕了,太平伸手拭去他的眼淚,笑道:榕叔,我餓了。

君榕忙道:有,有,啊,有點涼了,我去熱熱。

話音未落,人已經閃得不見了,太平沒來得及制止,嘟囔著,將就點吧,我餓壞了……

少安無言的遞過來一碟子細點心。

深夜,枕著父親的腿,琥珀色的眼眸沉靜了良久,一滴淚緩緩滑過臉頰,君霐扶著女兒的短發,什麽都沒有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