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風花雪月只是拂袖在身後

大姚,景帝,永昌十六年。

宣政殿外,以已經告老多年的三朝老丞相為首,密密麻麻的跪了一地人。

“縱燕王出京,無異於放蛟龍出海,送大鵬上雲,後患無窮,萬萬不可,不可呀,皇上!”

老丞相連連叩首,已經是急得口不擇言,連蛟龍大鵬這樣的範忌之話都說出來了。

就這個事情,滿朝文武已經吵了好幾天了,從含元殿到昭陽宮,從昭陽宮到禦書房,甚至到太後所住的壽安宮,不料這會太後卻只傳下一句:“後宮不可幹政”,誰也不見,一幹老臣只能自己一力相阻。

今日皇帝宣召眾臣宣政殿候旨,顯然是下定論的時候了,百官中,持不同意見或不便表態的大臣早早都就此閉口不談,跪在這裏的全是力阻燕王出京的。

“朕意已決,再有就此事多論著,斬立決!”

景帝遲遲沒有傳見外面的臣子,諸臣跪到正午時分,頭暈眼花之際,才見景帝擺架出來,丟下這麽一句,揚長而去。當即一老邁的大學士便一屁股坐在地上:“皇上,不可,不可呀……皇上……”嚎啕大哭起來,諸臣聞聲皆落淚。

壽安宮內,秦太後自從九皇子逝世後,憂傷過度,發已全白,人也老了一大半。

“皇兒,你不聽為父之言,此番放得她去了,日後她若負你,當何?”

景帝淡淡道:“凡事豈能盡如人意,負便負了,奈何?”

太後無語,良久慘淡一笑:“是呀,奈何……父後老了,管不得你們年輕人了,你去吧。”

“是孩兒無能,才累父後操勞,請父後日後好生將養,以盡孩兒孝心。”

景帝躬身告退,出了壽安宮臉上才浮現出一絲黯然。

××××××××××

相國寺後院,康擎王君別莊。

燕王屬於一字王,卻是郡王爵,康擎王屬於二字王,卻是親王爵,郡王有封地,親王卻只是身份榮譽而已,那日後她繼承了康擎親王爵,那個郡王的封地還歸她不?

這都是些什麽亂七八糟的,這樣都可以嗎?還是桃花那家夥另外動了手腳?

正琢磨著,頭上突然一陣疼,定神看,她爹正橫眉豎目的瞪著她呢。

“又跑哪去了,剛跟你說的都聽明白沒?”

“明白,明白了。”太平伸了個懶腰,她爹什麽都好,就是這人太拗,對君家這點子祖宗名聲死活看不開,年輕時就因為這個吃了大虧,本以為他都想開了,沒想到還是迂腐老頭一個,她這還不知道燕雲十八洲在哪呢,就被逼著答應了到了燕雲十八洲什麽都不能幹,先得去君家祠堂替他跪一個時辰……

“君霐半生誤人誤幾,實在無顏面對宗祠,太平,你當替為父誠心告愧,不可存半點玩褻之心!”君霐正色道。

太平連連點頭,死腦筋呀,說不通,不就一個時辰麽?忍忍就過去了,她說這君家怎麽還有祠堂?祠堂也是可以到處建的麽?

是夜,太平沉沉睡去,君霐就著燭火趕著在太平一件衣衫上繡竹,他的針線活做得並不好,也就竹子繡得還精致鮮活,天將白時才繡好最後一針,展開滿意得看了看,整整齊齊疊好放太平妝台櫃上,她醒來就可以穿了。

收了針線,君霐定定看著睡夢中的女兒入神,父女兩此一別,不知何年何月才得相見,燕雲之地,說是先輩恩澤,卻也是千裏之外,形勢復雜,人心難測,再若有什麽事,做父親的真正是鞭長莫及了,他的太平,還不滿十八歲呢……

康擎王府。

老王妃拉著太平手,摸著她的頭,看了好久才道:“祖父老了,你們年輕人的事管不了了,太平呀,女兒家當淩雲志,放心去吧,別掛念你爹,不管怎麽樣也是我衛家明媒正娶的王君。”

少安給蘭芷園裏每個人都發了一筆銀子,又把侍書漱玉晴和秋紋四人另外留下來,指著四個紅木鑲金的大箱子,讓她們一人拿一個去,只當是小姐提前給的嫁妝。

四人面面相覷,侍書出來忐忑問道:“小姐不帶我們走嗎?”

年齡小的秋紋跟晴和已經忍不住哽咽起來,少安神色平淡道:“大半年了,小姐的性子你們多少也明白點,該早為自己另外打算,別耽誤了終身。”

四人臉上先是一陣紅然後又是一陣白,起先老太妃那邊也好,他們自己也好,的確是有讓太平收房的意思,但八九個月處下來,四人還有什麽不明白的?那心思早死了。

漱玉眼眶紅紅道:“少安,你替我們回了小姐,別的心思早絕了,只是實在舍不得小姐,那千裏外的,小姐身邊怎麽也要熟習的人伺候才是,與其用那不明白的,還不如就帶了我們去,起碼,一路上還能陪小姐湊個牌不是?這些日子受小姐照拂,哪怕是讓我們送小姐到了地方,再打發了回來,也算是全了我們一番心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