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明緣

“才問呀。”太平百無聊賴的轉著手爐。從盛夏到寒冬,從冰鎮涼茶到暖手參湯,一個問題硬生生憋了大半年,誰要跟這種人比耐心,一定會死得很慘。

“為什麽?”明緣冷淡道。那架勢,擺明了你今天不說個子醜寅卯來,什麽盤算都休想。

太平懶洋洋靠入軟墊中,露出一絲無奈:“將要誕生的皇嗣,是我的孩子。”

明緣轉著念珠手頓了一下,冷冷掃過來目光分明就是別想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嚇人,從頭到尾老實交待清楚!

太平微微苦笑,該為自己的好聲譽驕傲麽?這人擺明就不信自己跟淑貴君偷情嘛。

“不是淑貴君,是桃花,桃花他懷著,我的孩子。”

明緣明顯的呆滯了,然後滑過一絲了然,把念珠套回手腕上,端過幾上溫著的參茶給自己倒了一杯,緩緩喝了半杯,才放下杯子慢慢道:“你是說,陛下她,是個皇子?”而且還已經跟你勾搭成奸珠胎暗結,而你卻在這裏緊鑼密鼓的準備造反?

太平沉默的點頭。

“你預備如何?”別看表面上只是喝了半杯茶,這人鐵定已經把事情從幾十年前的後位之爭到先帝所出公主無一存活,再到現今局勢通通理了一遍明悟在心,才平平淡淡的問出這句話的,好在是出家了,不然妖孽死。

太平挑了挑眉。還能如何?不是早說了嘛,和尚您留下給做下擋箭牌,她要進京。明緣卻不容她敷衍過去:“丟下長安洛陽,帶著秦川朝歌,你要做什麽?”太平垂下眼睛。這人是和尚麽,敏銳成這樣。

別看長安洛陽秦川朝歌聽起來差不多,本質也差不多,卻有著細微的差別,最明顯的就表現在,長安洛陽稱呼君霐為:少爺,而秦川朝歌從太平七歲那年就改口叫其:老官人……換句話說秦川朝歌是絕對以太平為主必要時連君霐都可以違背的人。太平要偷偷進京,留下長安洛陽掩人耳目這沒什麽,但撇下長安洛陽太平身邊可以用的人還一大把,大老遠的特意召喚秦川朝歌回來,這就大不尋常了,明緣也是貴族世家的出身,如何會不明白這其中的差別?

見太平沉默不語,明緣了然了,盯著女子因為被迫改了晝伏夜出習性而白得些許正常了些的臉看了很久,心中暗責一聲:孽障,撚下念珠來拿在手裏轉了兩圈,又垂眸念了一通菩薩經,才淡淡道:“我答應你,不過,你應承我一件事。”雖然早確定明緣一定會答應她,但也沒想到這一副要跟著她跟到成佛那日諸事莫擾的和尚會應承得如此輕松,太平不由失笑道:“什麽事我不曾答應你?要這麽鄭重其事的。”

“塵消煙散之日,貧僧討一紙西行的通關文牒,殿下莫推。”太平擡頭看著明緣愣住,許久,才自語般輕聲道:“可我上哪給你找那能降妖服魔保你一路平安的猴子去……”

何須石猴,白馬一匹足矣。”年幼時看電視,雖然總是因為猴子而對和尚不滿,但對一路妖精女皇寧肯不吃長生不老的肉也要洞房花燭的癡迷卻是理解的,那種驚艷的感覺到長大後看到貝克漢姆也再沒有過,這些僧人呀,涼薄而慈悲的姿態,總是美麗得令人發指。白色僧衣的明緣,神情淡泊得仿如大雄寶殿的佛,太平用佛祖撚花一樣的神態看著他掩眸垂下的長長睫毛,淡淡一笑。

那一夜,我聽了一宿梵唱,不為參悟,只為尋你一絲氣息

那一月,我轉過所有經綸,不為超度,只為觸摸你的指紋

那一年,我磕長頭擁抱塵埃,不為朝佛,只為貼著了你的溫暖

那一世,我翻遍十萬大山,不為修來世,只為路中能與你相遇

那一瞬,我飛升成仙,不為長生,只為佑你平安喜樂

那一天,那一月,那一年,那一世

那一天,閉目在經殿的香霧中,驀然聽見,你誦經的真言

那一月,我轉動所有的經筒,不為超度,只為觸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我磕長頭匍匐在山路,不為覲見,只為貼著你的溫暖

那一世,我轉山轉水轉佛塔呀,不為修來世,只為在途中與你相見

只有明緣才有本事一本正經的把情詩念得如同經文一樣枯燥,太平昂頭看著屋頂淚流滿面,佛祖啊,我懺悔,我本不該在您的殿堂上放肆塗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