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4 章

楚楚擡頭挺胸地從吳琛身邊走過去,挽起袖子帶上白布手套,蹲下身子伸手揭開了蓋在第一具屍體身上的白布,看著屍體清清亮亮地道,“這個人張嘴瞪眼,頸前面有交叉的勒痕,勒痕淺而淡薄,往左右兩側偏前的方向使勁兒,是被勒死的。這人就死在醫帳的病床上,醫帳裏有人親眼看見他是用自己的褲腰帶把自己勒死的,被人發現的時候還沒咽氣,但是已經晚了,死的時候是子時剛過。”

楚楚一邊說一邊在光溜溜的屍體上比劃著,蕭瑾瑜眉心微蹙,眾人的臉色隱隱發白,楚楚的一張小臉卻因為興奮泛起了紅暈,幹脆利索地掀了第二張白布。

“這個人兩眼凸出,兩手握拳,身上有白皰。”楚楚說著摸出一把剪子,“嚓嚓”幾下剪開了屍體胸口上原本仔細縫合好的一道創口,伸手扒開了屍體的胸膛,指著裏面滿得快要溢出來的零碎道,“剖驗發現,這人的胃裏和氣管裏都有水,肺上有血點兒,是淹死的。”

蕭瑾瑜不知怎麽突然想起了中午那碗熱騰騰的羊雜湯,胃裏不禁一陣抽搐,她只說上堂的時候需要看著屍體說,可也沒說是這麽個看法……

眾人的臉色已經白得可以向蕭瑾瑜看齊了,幾個大夫跪在地上埋頭直打哆嗦,薛茗的一張大紅臉也白成了石灰色,都離幹脆縮進了阿史那蘇烏的懷裏死活不肯出來,害的阿史那蘇烏一張臉又黑又白。

楚楚仔細地合起了那道口子,繼續清清亮亮地道,“據冷捕頭說,他是洗澡的時候腦袋紮進澡盆裏淹死的,因為當時有幾個人就在他帳裏等著找他談事情,一直等在他帳裏,所以能確定他是自己把自己淹死的。他是晚上亥時死的,被人發現的時候已經死了小半個時辰了。”

眾人還沒在剛才的血肉模糊中緩過勁兒來,楚楚又利落地揭開了第三張白布。

“這個人全身焦黑,四肢蜷曲緊縮,外皮上有凝固了的油脂,裏面的肉都熟透了,各種內臟也燜熟了八九成……”

午飯吃了滿滿一盤子烤羊肉的阿史那蘇烏頓時覺得胃裏一陣翻江倒海,心裏一遍遍地咒罵著自己年少無知時過於旺盛的求知欲,吃飽了撐的學他娘的什麽漢文,這會兒活該聽得這麽清楚明白……

楚楚小心地扒開焦屍身上那道從喉嚨一直延伸到小腹的剖口,從上到下地指過去,“……屍體口鼻,喉嚨,氣管和肺裏都有煙灰,說明他是被燒死的。冷捕頭也證明,他死的時候很多人都看見他是喊著娘自己沖進火裏活活燒死的。”

薛茗慘白著一張臉,緊張地看向景翊,景翊正低著頭飛快地記錄著楚楚說的每一個字,比起各種屍體,被蕭瑾瑜勒令返工重做卷宗還是可怕得多……看著面不改色的美人,薛茗臉上一陣發燒,心裏一陣慚愧,趕忙立直了脊背冷下了臉,硬著頭皮直視焦屍,還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

“這一個……”楚楚掀了最後一張白布,“他是自己把肚子剖開,割壞了幾個內臟,失血過多死的,我趕到的時候他還沒咽氣,兩只手還插在自己肚子裏來回撥拉呢。”

看著楚楚扒開薛欽的肚子,一樣一樣指出裏面各種零碎上的刀口,一時間眾人直覺得頭皮發麻肚皮發冷,阿史那蘇烏默默把視線投到了對面冷沛山的身上,才發現冷沛山正青著臉色紅著眼圈默默盯著自己,頓時有了一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錯覺。

楚楚抿抿嘴唇,“他們都是自殺的,但都不是他們自已願意自殺的。”

阿史那蘇烏聽得額頭微黑,漢人說的夫妻相大概就是這麽個意思吧,這倆人連說話繞彎子的彎法都是一樣的……

景翊看著自己寫下的話,想到過兩天皇上看到這些句子時候的臉色,默默嘆了口氣。

“他們都是中毒了,中了洋金花的毒,腦子迷糊了,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幹嘛。”

在眾人消化這句話的空當,楚楚掏出針線,迅速把薛欽大開的肚膛縫好,利落地把薛欽從擔架上翻了過來,背面朝上,露出了薛欽背上一道長長的刀傷。

阿史那蘇烏眉頭微挑,他記得這道傷,這傷還是他用彎刀親手砍的。

楚楚指著刀傷周圍的幾個膿瘡,“這四個人生前都長了惡瘡,毒就是通過敷藥下在這些瘡上的。”

蕭瑾瑜淡淡地看向已經被楚楚這輪剖屍嚇懵了的吳琛,“吳琛……據本王查證,這四人治惡瘡都是由你負責配藥敷藥的,你可還記得所用的是哪個方子?”

吳琛看著橫在自己面前的四具屍體,臉色慘白,“不……不記得了。”

“軍營裏治惡瘡的方子就那麽幾個……想起來了嗎?”

“沒有……”

“這些方子裏都有一味屎殼郎,要不是你手腳不利索,讓其中一只不慎沾到毒藥,陰差陽錯差點兒害死一個賭屎殼郎的傷兵,我也不會這麽快就查到你身上……想起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