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9 章(第2/2頁)
“吳江……朕跟七皇叔談點事。”
“是。”
吳江起身退出去,關上房門,皇上才把拎在手裏的那個食盒擱到桌上,打開,取出厚厚的一疊折子,蕭瑾瑜打眼看過去,至少三十本,擱在最上面的是張沾血的白布。
皇上坐也不坐,緊皺眉頭深深看著神色淡然的蕭瑾瑜,伸手抖開那張白布,“七皇叔,這是朕登基來第一回有人告禦狀……告你私設刑堂,誤斷冤案,縱容手下,草菅人命。”
蕭瑾瑜這才看出來,這張沾血的白布是份寫得歪七扭八的血書,字跡很稚嫩,句法簡單粗糙,像是學字不久的孩子寫的。
想起昨晚景翊的話,想起薛汝成讓楚楚轉告的話,蕭瑾瑜眉心微緊,“可是李如生的妻兒告我?”
“還有他爹!”
蕭瑾瑜微愕,“他離開貢院了?”
“你問朕朕問誰啊!”皇上“砰”地把血書往桌上一拍,“七歲的孩子寫血書,八十歲的老人滾釘板,那個瞎眼的婦人在宮門口把腦袋都快磕裂了,你跟朕說清楚到底怎麽回事!”
蕭瑾瑜靜靜看向那摞折子,“想必諸位大人已經代臣解釋過了……皇上心中也有裁決了。”
聽著蕭瑾瑜不帶一絲情緒的聲音,皇上一怔,一靜,長長嘆出口氣,從桌下拉出凳子往上一坐,擺擺手,“朕被朝堂上那群老東西鬧了一早晨,腦子裏跟進了豬油似的,七皇叔莫怪……”
蕭瑾瑜把手邊那杯溫水推到皇上面前,“茶葉都給薛太師了,皇上湊合一下吧。”
皇上端起杯子悶了一口,“七皇叔……這摞折子參的不光是這事兒,還翻出一大把陳芝麻爛谷子來。”
蕭瑾瑜笑意微冷。
“也有一件是新事兒……”皇上又狠狠悶了一口清水,“今天早朝兵部尚書當堂參你,說你多次私會突厥王子阿史那蘇烏,並私放其離開我營。”
蕭瑾瑜輕輕點頭,“臣前後共與阿史那蘇烏見過三次面,兩次放他離開我營……此事臣在回京途中已向皇上如實奏報。”
皇上眉宇間凝起鮮有的嚴肅,“問題是,你說第一次放阿史那蘇烏和都離離營的時候,帳裏除了兩個從禦林軍裏調去的侍衛,就只有七皇嬸了……兵部如何知道此事?”
蕭瑾瑜一愕。
皇上聲音微沉,“七皇叔,於公於私,都要先委屈你一陣了。”
蕭瑾瑜緩緩點頭,“應該。”
“朕著人盡量打點好牢中一切,七皇叔可有什麽要求?”
“不必麻煩……”蕭瑾瑜淡如清水地看了眼桌上的案卷盒子,“容臣把李如生一案的東西帶走就好。”
皇上緊了緊眉頭,“這案子已經移交大理寺,朕點了景翊來查……有首輔大人的面子在,那群老東西沒什麽話說。”
蕭瑾瑜無聲輕嘆,擡手合上案卷盒子,“謝皇上。”
“那七皇嬸……”
蕭瑾瑜薄如劍身的嘴唇微抿,“她是這案子的仵作……景翊還用得著她。”
“七皇叔可要收拾什麽?”
“不必了……就帶著那箱藥吧。”
“朕讓人進來幫你拿。”
“謝皇上。”
皇上來的時候就精心安排過,悄無聲息地來,又帶著蕭瑾瑜悄無聲地走,沒驚動貢院中任何一個不必要的人。
從貢院到關押王公貴族專用的天牢,蕭瑾瑜一言未發,也不知道皇上一直走在前面的轎子什麽時候轉道離開的,到天牢門口下轎的時候已只剩四個宮中侍衛。四個侍衛把蕭瑾瑜送進那間整潔寬敞的牢房,擱下蕭瑾瑜的藥箱,一拜而退。
蕭瑾瑜不是第一次來天牢,卻是第一次要在天牢裏過日子,看著這間整潔寬敞卻照樣潮濕陰暗的牢房,蕭瑾瑜平靜得像是坐在王府書房裏一樣。
皇上的意思他聽得很明白,於公,皇上要安穩人心,於私,皇上要保他性命。
他知道自己早晚會有這麽一天,只是沒想到是這個時候,因為這樣的事。
牢中潮氣比外面陰雨天的時候還要重,陰寒如隆冬,蕭瑾瑜剛想打開藥箱翻出點兒止疼的藥來,就聽到牢門處傳來一聲陰陽怪氣的動靜。
“安王爺。”
蕭瑾瑜轉頭看過去,看清鐵柵門外那張百褶包子臉的時候,心裏一沉,臉上依舊靜如冰封,“譚大人。”
一陣鑰匙擰動銅鎖的刺耳聲響之後,門上鐵鏈被“嘩啦啦”地扯下來,鐵柵門“吱呀”一開,譚章挺著愈發渾圓的肚子擡頭邁進門來,眯著眼睛笑意濃郁地打量著蕭瑾瑜。
“不敢當,不敢當……安王爺,別來無恙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