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錦祥(第2/3頁)

“叔叔……”英子叫完靦腆地跑到秋槿身後,露出半張鬼機靈的小臉看著我。

“這丫頭,見到陌生人就害羞!教了多少次了,哈哈!”院子裏傳來一個男人的笑聲。

秋槿連忙跟我示意:“來來,仲龍,這是英子的爸爸,張含之。”

一個身著紫袍的男人從天井另一邊拐過來,邊走邊擡起手迎接我。

“仲龍兄,整天聽秋槿提起你,今日一見名不虛傳,果真是位玉面書生啊哈哈!快坐下快坐下!”張兄趕忙把我讓在座位上。

“張兄,這外面兵荒馬亂的,這個時候來給你和秋槿添麻煩,實在不忍。但我也是實在沒有去處了,才想起來投奔你們。”我雙手抱拳,不好意思地搖了搖頭。

“哪裏話,你和秋槿是同學,又是老鄉。這個年月,不就是講個互相幫襯嗎!你就在這裏好好住著,什麽也不用想,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張含之為人爽快,我連忙起身作揖感謝。

“爸爸,沈叔叔好香!”英子跑到張含之身邊著他的衣角,又指了指我的衣服。

“哈哈,走得急,臨行前又替老板把南京的香料店打掃了一遍,這在店裏待久了自然染上了香味,見笑見笑!”我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搖著頭笑。

“瞧你忙的,一身灰,進屋洗個澡換身衣服。含之,你找兩件好點的衣服,給仲龍拿過去換上。我先去档口看著生意,晚上我們好好聊聊。”秋槿說完就走出了客廳。

換好衣服,我跟著張含之來到綢緞莊的档口。

四方的档口在北方非常常見,屋頂建得極高,兩根紅漆大校支撐住房梁,兩排二十多尺見方的櫃台,上面密密麻麻疊摞著各式花色的布匹,中間一塊黑漆大匾,端端正正地寫著“瑞錦祥”三個大字。

“好生氣派的綢緞莊啊!”我不禁感嘆。

“我們這‘瑞錦祥’紅紅火火上百年了,都是家裏祖傳下來的生意,靠誠信經營,也算得上這濟南城裏數一數二的綢緞莊了!”張含之的手劃過櫃台,日光最後落在匾上的“瑞錦祥”三個字上。“只是這年頭,生意越來越清淡,老百姓飯也顧不上了,誰還天天做衣服。”

張含之搖搖頭,走到櫃台後面,開始整理布匹。

“你可能還不知道吧,濟南現在是張宗昌的天下。”秋槿看了我一眼,停下手裏的算盤。

“就是那個人稱狗肉將軍的張宗昌?”我問秋槿。

“恩,這個王八蛋自從來了山東,就生了不少事兒。他看咱們山東有錢,就用咱們老百姓的血汗錢擴充自己的隊伍,去年洋人紗廠的工人集體罷工,最後死了好幾萬多人,手段那叫一個殘忍啊!”秋槿嘆著氣說。

“女人來了月經也不能休息,生過孩子的就不能回去工作了,而且不能休息。”張含之說。

“壓榨百姓,軍閥和小日本沆瀣一氣,什麽世道!”我氣憤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那一年,日本大舉擴張在華陣營,意圖加強在整個中國華北地區的軍事勢力。那個時候蔣介石的北伐軍剛剛攻入山東,小日本便於同年派了幾個師團在山東青島登陸,美其名日是“保護帝國臣民”,實則已將魔爪深人山東半島地界。

轉眼到了晚飯時間,秋槿和張含之準備了一頓豐盛的晚宴,說是為我接風洗塵。

“戰亂年月能吃到這麽豐盛的飯菜,仲龍愧不敢當啊!”我坐下後看著滿桌的飯菜感動不已

張含之招呼秋槿和英子坐下,拿起酒壺給我倒了一杯酒,我趕忙雙手作揖表示感謝。

坐定,我從懷中掏出一個淡紫色荷包,上面繡著黃櫨葉,襯著荷包的底色,紅彤彤的飄滿了晚霞一般。

“秋槿同學,”我笑著雙手奉上手裏的荷包,“上學那會兒就知道你喜歡這些東西。這不,臨行前在香料店給你捎的,雖然不成敬意,但還是希望你收下!”

秋槿驚喜地放下正在給英子夾菜的筷子,拿出手絹把手反復擦了幾遍,趕緊接過去湊在鼻尖聞了聞。“哎喲,好香啊,裏面是什麽香?”

“是鳶尾花,這是從日本運來的上好香料,記得上學那會兒你的腸胃不是特別好,這鳶尾花有消炎和祛風利濕的功效,佩戴在身上可以調理一下身子。”我像個說書先生一樣邊說邊比畫。

英子的小手一下子奪過去,拿在鼻子上使勁聞了幾下。“媽媽,媽媽,好香啊,就是白天叔叔身上的味道呢!”

秋槿和張含之哈哈笑著,張含之舉起了手裏的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