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錦祥(第3/3頁)

“沈兄,”張含之頓了頓說,“實不相瞞,這些日子档口經營不善,很多家丁都被遣散了,著實養不起這麽多的人。今天在火車站接你的老張,做完這個月也要回山西老家了,往後档口就只剩下我和秋槿兩個人了,日子難過啊!”張含之說著,開始有了一點傷感。

“仲龍,我今天這頓飯,也算是有求與你了。”張含之說罷便擡頭看向我。

我放下手裏的酒杯說:“張兄,承蒙危難之時你和秋槿對我的接濟,有話不妨直說。”

“實不相瞞,英子非我和秋槿所生,而是我與前夫人所生。夫人離世多年後,我偶然間認識了秋槿,她一直待英子視若己出,如今母女情深,我深感欣慰。但眼下大局不定,日本人覬覦整個山東和華東地區,我擔心哪天戰爭一起,會危及他們母子和這綢緞莊。若真有那一日,我希望你可以替我保護她們母女逃離此地,這档口是我祖上傳下來的,家父生前再三囑咐,店在人在,永遠不能棄店而去啊……”張含之說完便喝下了一杯酒,抹了一把淚。

“你看看你,又說喪氣話,無論後事如何,我們娘倆兒一定和你起死守档口!”秋槿賭氣地打了一下張含之,拿起身邊的手帕遞給他。

當年,秋槿求學歸來不久,父親因得罪地方軍閥被處以絞刑,偌大的家業被瓜分得四分五裂,其母因傷心過度,沒過多久便離開了人世。自此,家道中落,傷心欲絕的秋槿離開祖業,一個人做起了英文老師。後來在市集被巡邏兵調戲,幸好被路過的張含之機智救下,用銀子擺平了整件事。秋槿對張含之心生感激,義務做起了英子的英文老師,後來兩人互生情愫,重新組成了家庭。

我拿起酒壺給張含之斟了一杯酒,然後又給秋槿倒滿,自己舉起手裏的酒杯。“張兄,秋槿,我仲龍這麽多年來一直四海為家,在南京久居卻不想被戰事所迫,不得不離開。而今二位在危難之際收留了我,我仲龍心存感激!無論今後世道如何,我定與二人同進退!”說罷,我一口幹了杯子裏的酒。

張含之又抹了一把眼淚,看著舉起酒杯的秋槿,二人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打那天起,張家的家丁開始四散,張含之把家中財產分成了四份,其中兩份分給了追隨多年的家丁,剩下一半留給家人以備不時之需。

時光荏苒,轉眼又是兩年。

我正式在“瑞錦祥”做起了賬房先生,每天除了綢緞莊的生意,我還做起了英子的算術老師。這小家夥跟她爸爸一樣聰明,小小年紀便精通算術,每天不是纏著秋槿就是圍著我轉,對我的稱呼也從“沈叔叔”變成了“龍叔”。

“瑞錦祥”的生意在張含之和秋槿的悉心打理下,逐漸有了起色,平日無事可忙的時候,我便在店裏做一些香囊來售賣,一方面增加店裏的收入,另一方面不想擱下自己這麽多年的香料經驗。之前雖為賬房先生,但日日與各種上等香料打交道,久而久之便精通於各種香料的混合和搭配。這濟南城之前從未出現過調香之人,我這荷包一在市面上售賣,生意倒也紅火,張含之和秋槿有的時候也來幫忙,二人縫荷包我來添香料,店裏的生意日漸紅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