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2/3頁)

“臣妾在雲階之上,見光芒大盛。乃是阿彌陀佛,亦稱無量佛,見了臣妾,唔……拈花一笑,說陛下真龍天子,聖光照拂,因此臣妾命不該絕,理應回到人間,沐浴著陛下的聖光。臣妾十分思念陛下,迫不及待回來了。”

不用這麽迫不及待,我們不想你回來啊……

眾人心聲十分無奈。

然而當今崇佛重道盛行,他們總不能反駁她一派胡言,否則豈不是否認蕭懷瑾是真龍天子?再說了,哪有詐屍起來還言談如此正常的。

謝令鳶怕不能取信於人,伸出手把白玉珠子都亮了出來:“此乃阿彌陀佛恩賜,以示臣妾上天一趟的神物。”

這串玉珠,錦繡堆裏滋養出的人遠遠一晃眼便知,非是凡品。這是入棺時沒有的,上四妃的下葬規格裏,皆沒有這等物事。更奇異的是,正午乾坤朗朗,德妃若真是死人,為何不怕日光?

她摘了面具,和從前的謝令鳶一比,也確實有些說不出的異樣,整個人周身漾著的“氣”都為之一變,似乎更……漂浮於世間,像是真的神遊一圈,外來人一般。

想到畢竟是為自己而死的女人,蕭懷瑾不至於絕情斷義,吩咐宮人道:“去問皇後和錢昭儀,她們料理過喪事,看有沒有印象。再詢各宮私庫,有無遺失此類物事。”

詐屍似乎是不太可能了,只是眼下這情況,著實詭譎。德妃之言,真耶?假耶?

一旁,從大慈恩寺請來的住持,師祖追從慧遠祖師,正是凈土宗祖庭,聞說極樂凈土,登時停了誦經,雙手合十誦了聲佛號,起身考問:“敢問,凈土上界,都有些什麽?”

謝令鳶嘴角一抽,好在她早有所應對,不至於被問倒:“西方極樂凈土,有巨翼鯤鵬,展翅可高飛萬丈,其上乘坐數人,瞬息便橫跨千裏。有巨槎(飛車)可自由往來月宮、熒惑,人人皆可千裏傳音、隔空對話。應對戰亂,只需三尺彈丸,便可移平一座城池。”

說的天花亂墜,不過是飛機、飛船、電話、核-彈罷了。

她說佛祖,並未打動蕭懷瑾,因為天子信奉道教,並且和太後佛道相爭不下數年。至如今,紫宸殿與長生殿,都形成了默契,你叫道士,我請僧人。橫豎佛心道骨,互不幹涉。所以麗正殿的面前,僧人道人皆有,形成涇渭分明的一道線。

蕭懷瑾想的卻是旁的——假若德妃果真並非虛言,或是她所言無論真假只要為人信服,是不是可以作為天降祥瑞、君恩照拂的吉兆?

從朝中會有的輿論來考慮,總比把她當邪物燒了強。

可這樣古怪,她以後只能供著,更是不能再近身了。

他心裏正思忖著,忽有人傳報:“陛下,抱樸散人於宮外求見。”

抱樸堂是國觀,天子昨夜著人去請的是現任觀主,妙機道長。而抱樸散人是前任的抱樸堂觀主,不理教務多年,雲遊四方,怎的驚動了他?且此道人亦是先帝所信賴倚重之人,怠慢不得,蕭懷瑾詢道:“因何而來?”

“他只說攜了【清悟墨禪】求見,說向您稟報便知。”

旁的眾人皆是一震,面露訝然之色。

蕭懷瑾當然也知道,能讓各國國君趨之若鶩的,只有一位人稱“素處仙君”的清悟墨禪。

稱他仙君,倒不是真的成仙了,只傳言他身世成謎,橫空出世,實際上年紀極輕,卻被譽為當世“七政四余”第一人,著有舉世聞名的《素處星經》,遠譯海外,東至扶桑,西至大食。各國欽天監、太史局學本,均出於此,亦有不少高人名士,慕名來中土向他求道。

“七政四余”星法,乃是前朝欽天監引入了犍陀羅國的星經,結合中原天文歷法,所開創的星象計算學。然而因極度艱深,且涉及算術、形學,便是飽學之士也未能參詳一二,是以幾百年來,精通之人甚少。

傳言他憑七政四余,可掌天下大勢。而其“弧角天星擇日法”,甚至可以改國運、延國祚,被稱為“天人之術”。若說前者令人敬崇,後者便是令人忌憚了。是以諸國尊他一聲仙君,北夏、西魏等國奉他為座上賓,西涼國甚至請他執掌副國君。可惜那人對塵事似乎了無興致,從不以真容示人。

他不歸附任何國家,也是十分明智,否則身負不世之才,能點撥一國之運,成他人經天緯地之不能,其他諸國若得不到,只好想辦法殺了他。

而素處仙君的真跡,因用的特殊端硯,墨中隱隱透紫,絕難偽造,雖受諸國追捧,其批文斷語依然難求,便被稱為“清悟墨禪”。

蕭懷瑾從來只是聽說,而這一次,抱樸散人將其真跡送來,叫人頗感意外,便示意通傳。

謝令鳶跪在殿前,這一幕雲遮霧繞,似乎又生了變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