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第3/6頁)

白婉儀的話,也是眾人必須默契維持的緘默。武明貞聽了,如寒星的目光斂了兩分,忽然笑吟吟道:“姐妹們今夜喝得盡興,酩酊大醉,連屏風都掀了。酒醉的人看過什麽、說過什麽都做不得數,一覺醒來,怕也都忘了。”

何貴妃扯了扯嘴角,一想到謝令鳶之前只是與懷慶侯世子密謀,倒也不是排擠她,心裏也就舒暢了幾分,施施然道:“本宮今夜酒瘋都撒了,這一覺過去,明兒都忘了吧。”

誰要是敢跟她再提今夜撒酒瘋之事,她可決不輕饒!

而白婉儀扶著額頭,也輕輕一笑:“確實是喝多了,不便叨擾,這就向幾位妹妹告辭。”她目光一轉,靈動地飄過謝令鳶與武明貞:“雖說酒醉要忘事,有些情誼總還是會記在心裏的,不是麽?”

她說罷,翩然而去,身影隱入漆黑的無邊夜色中。謝令鳶看著她的一抹淺色在夜中逐漸染成了黑,心中明鏡一般清楚,白昭容方才的話是提醒她——她們欠她一個人情,以後可是要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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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寂寂,武明玦的身形在暗夜花叢中閃過,從西宮的偏北門跑了出來。羅守準正等在門外,見狀招手道:“明玦,過來!”

時隔大半年,再度見到發小羅三公子,武明玦心中何止澎湃啊,他簡直像是雄鷹擁抱藍天白雲一樣飛速跑過去。

羅三公子將包袱隔空扔給他,武明玦一把接住,便隱到樹叢後換衣服去了。羅三公子守在外面,問他怎麽去了這麽久。“都半個多時辰了,方寧璋替我支開手下兄弟們,來回了幾趟,我都快替你遮掩不住了!”

聽聞此言,武明玦矗立嘆息良久。時運不濟,命途多舛,說的就是他了吧?

這事簡直是一言難盡啊。

他匆忙蛻了外衣,此刻周圍寂靜無人,羅三公子靠在墻上,搖頭嘆息道:“可惜要不是時機不適,我就讓你兌現答應我的條件了。今日這筆,暫且給你記著。””

“??”武明玦莫名其妙,他答應什麽了?“你……記什麽?”

“記什麽?你可真是健忘。”羅三公子以為武明玦是不願意面對現實,幸災樂禍道:“你方才明明答應了的,要穿女裝跳舞,還要邊跳邊脫!答應我的時候多爽快啊?!”

一陣淒涼的夜風吹過來,武明玦頓覺人生蕭瑟:“……”

他凝立良久,竟無語凝噎。

親姐姐,你夠狠!

好在羅三公子不是鬧事不分場合的人,雖然心中憧憬著武明玦的女裝艷舞,卻還是顧忌著四下有人,叫他趕緊換回男裝。

這空档,方寧璋方小將軍又回來了,他帶著羅三公子手下的兄弟來回巡了幾圈,叫他們守在正門,自己往偏門這裏大踏步地來,遠遠聽到羅三公子在嘀咕,似乎是和誰對話,他熱情洋溢道:“羅小兒,你在幹什麽呢?武明玦大爺來了沒?”

樹叢後,武明玦手裏是他剛脫下來的女裝,聽到方寧璋的聲音,趕緊將衣服扔到樹叢裏。此刻,他身上只穿了雲綢的中單,風輕輕一吹,纖長身形隱現。

方寧璋走過來,一眼看到羅三公子身後有窸窣,然而任憑羅少想擋在他眼前,他還是左右墊著腳瞅進去,登時驚呆了:“你……你們!怎麽在這裏,脫衣服?你們方才,在作甚?!”

最後這一聲盤問,簡直是替天行道一般。

“……”武明玦的手差點拿不住衣服,急忙斥他:“你亂想些什麽!嗓門給我壓下去。”

羅三公子眼見方寧璋要想歪了,趕緊擺著手解釋道:“你聽我說!聽我說!剛剛不是跟你說了麽,我和世子打了個賭,他輸了就得穿女裝給我跳舞,這不正要換衣服呢!”

方寧璋這才停了盤問,看向武明玦的眼神帶了揶揄:“嘖嘖,看來我來的正是時候啊……”想了想,他正色道:“不過正門附近還有人,今次不是個時候。”

“……”武明玦松了口氣,“是,你們今夜都有職責在身,不妨……”他正想說,就算了吧。

“不妨賒著吧,這筆賬暫且給你記下了!”方寧璋打斷他,目光灼灼道。

“……”武明玦又提上一口氣。親姐姐,坑他不手軟!

在羅三公子和方寧璋的掩飾下,武明玦終於穿上了他夢寐以求的常服,當摸著常服上的繡紋那一刻,他簡直要熱淚盈眶。墮馬髻拆得七零八落,只匆匆梳了個高馬尾,他在夜色中朝方寧璋、羅守準告辭,回望了一眼西宮行宮。

夜這樣黑,宮墻那樣高,裏面有他的親人,最牽掛的人。

他幾不可聞地微聲嘆氣,離開了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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籍田禮當夜,帝後分別大宴朝臣、命婦。翌日,眾人便從先農壇起駕,回長安內城。

卯時起備,浩浩蕩蕩的禦林隊伍行走在官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