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第3/5頁)

酈清悟正靠在湖邊假山上等她,月華朦朧,淡彩穿花,為他蒙上一層清輝。

有他在這裏,四周倒是沒有能跟來的人。謝令鳶走近,關切問道:“你怎麽樣?”

“尚能支撐兩日。”酈清悟看起來鎮靜如常,他道:“不過北燕國師不是好騙的,他應該已經起疑了。”

謝令鳶怔了怔:“怎麽講,他看出什麽端倪了嗎?”

酈清悟搖了搖頭:“他方才察看後宮,不知為何,忽然用了窺探術,被我擋了回去。”

謝令鳶沉默,北燕國師此舉,應該是想趁兩國和談的時候,暗地對九星下手。但窺探是用在察識人心上的,他這樣做是察覺了什麽?

不過至少已經得知了北燕圖謀,她道:“不管他有什麽猜忌,明天見機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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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色月華灑落人間,宛如清霜。

烏鴉繞樹,樹影橫斜,國師站在仙居殿殿頂的雕甍上,偌大的皇宮在月色下靜立,三宮六院被他盡收眼底。

雖然從進入長安起,一切都很正常,然而正是這種波瀾不興的平靜,才讓國師生出了疑心。

他的腰上,系著兩個有些陳舊的鈴鐺,在月下風中輕輕搖曳,傳出常人無法捕捉的聲音。這鈴鐺從他今日入城後,已經響了一整天,然而少司命依然沒有來。

以少司命雷厲風行的身手,不該如此慢。

遠處,垂拱殿的酒宴似是散了。國師從仙居殿上飄然而下,輕易避過了內衛和宮人,回首望去,月下的宮殿一派幽靜。

仙居殿。

開國時,蕭昶為寵姬遊仙兒所建,因此才賜名“仙居”,可諷刺的是,遊仙兒的名字,還是他取的。

他心頭又萌起了那刻骨的恨意,蒼白的手背上青筋根根爆起。卻還是陰沉地離去。

這一夜似乎格外短暫,酒香還未散去,晨星已經冉冉升起。

辰時,天色大亮,晉國和北燕使臣團,已經在宣政殿外南衙門裏,唇槍舌戰開始激辯。

兩國談判這碼事,都是主官定基調,下面的官員具體談好了,分別給主官過目,行就簽,不行就再談。主官也就掛個名頭,基本上不必親自出面。

所以兩國共一百多個大臣,分成十幾個部門,在南衙門吵得面紅耳赤寸步不讓。

垂拱殿旁的偏殿裏,謝令鳶和睿王爺分別坐等,一旦有決意不下的條款,雙方臣子各自送來,請他們定奪。

“看來是鴻臚寺禮賓院安排不周,睿王殿下對下榻之處不適,特意要來宮裏候著?”謝令鳶命宮人給他上了茶,加了鹽巴豆蔻的茶香回蕩室內。

睿王爺端起,品茗一口,笑道:“本王在信裏就說過,久不見娘娘,也想敘舊。今日惠風和暢,晴光正好,是暢敘胸臆的時候。”

其實他本來在下榻的行館等候就可以了,但國師要進宮,他才借故前來。反正北燕行事向來肆意,以前和談,也常常是主官相對而坐,這沒什麽。

換了其他女子,聽了這番話,少不得要臉紅羞怯。可謝令鳶對他的調情反應很平淡,簡直是不解風情:“看來殿下對落馬和掉坑之旅,一直念念不忘呀。是還想本宮再幫你回味一下?”

她目若點星,笑意盈盈,配上額間蘭花,看起來真是十足明媚,說的話卻暗含了十足的警告意味,讓睿王爺既心有余悸,又忍不住心旌神蕩。

垂拱殿是前宮,乃禦前侍衛可以行走的地方,酈清悟在此出入行走,比後宮更方便,此時坐在不遠處,向睿王爺冷冷瞥過去一眼。

睿王爺亦感受到了他的冷淡目光,回視過去。

隔著大廳,二人目光交鋒。

那一瞬間,睿王爺忽然覺得他的目光變得深邃——

好似沉靜的黑,深深的漩渦,具有攝人心魄的力量。

睿王爺感到自己心神好像被迫打開,流水一樣外泄。

他暗道一聲,不好!

可是,他目光卻仿佛被吸住了,怎麽也無法收回!

他額角滑下冷汗,千鈞一發之際,他身後的國師有了動作,上前一步。

空氣中,忽然發生了碰撞。

謝令鳶感到一陣微風刮過,她的披帛鋪在地上,被微風掀起一角——

垂拱殿內,哪兒來的風?

她看向酈清悟,他已經收回視線,但目光轉向了北燕國師。國師亦望向他。

他方才對睿王爺用了【窺斑見豹】——“窺一斑而見全豹,睹一目而曉神思”,想探一下睿王爺心思,被北燕國師察覺,施法擋了回去。

他和國師對視,神色淡淡,目光如靜水無波。可空氣卻仿佛化作了銳矛、尖刀。

謝令鳶無意瞥見案上的茶杯,茶水竟泛起圈圈漣漪,雞翅木花架上的墨蘭花葉,也在隱隱顫動。

……這是和國師打起來了啊!

趕緊的,謝令鳶開了星力“五行之木”護身,酈清悟和北燕國師神色如初,卻已經暗中鬥法幾個回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