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長大真是件很悲傷的事,許諾無可奈何(第2/2頁)

許諾有些怕這樣的媽媽。

每次吵完架,蘭清秋就看著過去的照片流淚。

許諾聽到媽媽低聲啜泣:“為什麽要傷我的心,傷我的心……”

許諾很難受,爸爸真無情,回到白城,還有情人和兒子,而媽媽只能抱著照片哭。

可她無能為力,許諾太小了,起初她害怕,跟著媽媽哭,再後來她放學,聽到家裏傳來摔東西的聲音,她明白,爸爸回來了,他們又在吵架。她停下來,沒有推開門,背著書包往外跑。

她不想回家,在街頭晃蕩,不知道去哪,只能到附近的長留公園,就著昏黃的路燈把作業做完,然後坐著發呆,想著晚點回去他們估計吵完了,反正盛怒的夫婦這時是不會想起女兒的。

許諾不懂她的家為何會變成這樣,她夾在中間,快喘不過氣。

長椅的中間趴著只通身烏黑的小黑貓,懶散的模樣。許諾看著它,當一只貓多好啊,只要長得可愛,乖一點,就能得到主人的愛。她靠近,伸手摸摸它,小黑貓沒躲,歪著頭看她,綠琉璃般眼睛沒有一絲雜質,清澈明凈。

比水還清,許諾的心一下子軟了,輕聲問:“你有家嗎?”

她抱著貓絮絮叨叨,說她的煩惱,她要變成沒爸爸的孩子……直到身邊傳來一聲輕笑,許諾擡頭,是個半大的男孩,也不知道他聽了多久。他穿著襯衫拖鞋,手插在褲袋裏,怡然自得地望著她:“我的貓。”

許諾有些尷尬,放開貓,小黑貓跳上男孩的肩,蹭了蹭他,尾巴一甩一甩。

他們真好,許諾羨慕地看他,男孩點頭,坐到長椅的另一邊,兩人各據一方,相安無事,就小黑貓在中間跳來跳去。許諾忍不住去摸它,碰到男孩冰冷的手指,他漫不經心撓貓的下巴:“它叫軟軟。”

貓如其名,真是柔軟的小動物。

他又說:“你可以抱抱它。”

許諾擡頭,發現他有雙溫和的眼睛,他說:“難過時,可以找些溫暖的東西抱一抱。”

許諾楞住了,少年沖她笑了笑:“比如一只貓。”

那一年,許諾沒法阻擋爸媽愈演愈烈的戰火,倒交了貼心溫暖的朋友。

貓主人很神秘,不愛話說,帶著軟軟,在長椅一坐就是半天,見到她就點點頭,保持著和人的疏離感。這份疏離正是許諾需要的,不知何時起,她害怕與人親近。

許諾當把長留公園當療傷地,爸媽吵架了,媽媽失控打她,她就去找他。

貓主人從不安慰許諾,也不好奇,就把軟軟借給她,靜靜地陪著她。

有時候,許諾也和他說話。

她說,我爸媽要離婚了,他說,我都不知道我爸爸是誰。

她說,我恨他們,如果要離婚,他們當初就不該生下我。他說,是啊,生也不生好點,生出個殘次品,活不好,死不掉。

兩人說著各自的事,毫無關系,卻總能安慰到許諾。

無論許諾說什麽,貓主人總有辦法讓她覺得,她不是最悲慘的那個。他有1型糖尿病,要一日三餐注射胰島素,控制血糖。許諾見過他紮針,手臂上全是密密麻麻的針眼,她問疼嗎,他說習慣了,又說。

“阿諾,你也要習慣,習慣這世界給你的傷害。”

那一刻,許諾所有的傷心和仿徨仿佛都找到了答案了,為什麽爸媽要離婚,她要遭遇這些,沒有為什麽,你只能面對,然後習慣。長大真是件很悲傷的事,許諾無可奈何,她有些慶幸,能遇上貓主人,她甚至連他名字都不知道,可他撕開傷口,告訴她,沒什麽大不了。

許諾問過他名字,他搖頭:“阿諾,我們不要做朋友,變成朋友後,會向對方的要求越來越多,最後變成互相傷害。”

許諾不清楚他經歷了什麽,這麽悲觀,但卻有些認同,父母的事告訴她,不要愛,就不會有傷害。

許諾叫他軟軟他哥,小黑貓軟軟的哥哥。

他不是朋友,他就是軟軟他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