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第3/5頁)

但是,自從焚殺景城後,她就缺席至今。

沒有了她的陪伴,他的心緒奇異的,竟會難以靜定下來。每一次,他擡起視線,都會望向,那處空蕩蕩的位置。

不知不覺,他已經習慣了,有她的陪伴。

關靖很清楚,她昏迷與失魂,不能陪伴他的原因。他還記得,焚殺景城的那日,她急切的淚眼、惶急的懇求,還有望著遍地焦土時,那蒼白空茫的臉兒上,那雙似要滴出血的眸子。

他可以看得出來,她有多麽痛苦;感覺得到,她有多麽傷心難過,他其至覺得能夠嘗到,她散發出來的絕望。

不自覺的,關靖抿緊薄唇,緊握手中的筆。

一直以來,他從來不曾在乎誰。他選擇了,自己要走的路,總是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他背負他所該背負、承擔他所該承擔的,以前是如此,現在也如此。

他不會後侮,不曾後悔,現在亦然!

可是,他想要沉香在這裏,坐在那個地方,就在他身旁,陪伴著他。就算,她是恨他的,他也想要她的陪伴。

正當他決定開口,喚人召她前來時,驀地,側門有人走來。他聽到腳步聲,匆匆轉過頭去,一時之間,還以為是她。

可是,來人不是女子,更不是她。

是韓良。

欣喜的情緒消失了,關靖的眼角微抽,懊惱得接近憤怒。因為,來人不是她,更因為,他竟受她影響這麽深。

面無表情的韓良,緩步靠近,恭敬的緩聲發問:「主公,是在等沉香姑娘嗎?」

「沒錯,我是在等她。」他坦然承認,瞧著眼前這個,跟隨他最久的謀士。

「主公不須再等。」韓良跪坐在桌案前,直視著關靖。「她不會來了。」

濃眉挑起,他看著這個,總是一板一眼的家夥,給這人的耐心,比給別人多於一些,所以開口問道:「為什麽?」

「屬下已經派人,將她軟禁在寢居裏。」

怒意,燃起。他的神態、語調,卻都沒變,又問:「為什麽?」

「因為,她在對您下毒。」

有那麽一瞬間,地板似乎傾斜了一下。但是,關靖明白,那只是錯覺,韓良仍跪得好好的,連桌案上的東西,也一一安然待在原位,動也沒動。

晃動的,是他的心。

長年的相處,讓關靖早已知道,韓良從不妄言,他只會說確定的事,只會做正確的動作。

垂下眼來,他看著桌上,自己日夜書寫的字跡。

「你有什麽證據?」

那是他的聲音嗎?怎麽如此淡然?

是了,他是該淡然的,要冷、要靜,要不顯其心。

他是關靖。

是南國的中堂。

他緩緩的、慢慢的,吸了口氣,瞧著韓良。

那個誓死追隨著他的男人,擡手送上了沉香的香匣、一對破爛的皮手套,還有那一個,被擱在寢居裏,與他桌上所用同款同式樣的熏爐。

爐蓋上雙鳳昂揚,一朝前、一回首,鳳尾糾纏,刻痕細若遊絲。他熟悉這個熏爐,像熟悉她一樣。

「主公,這些,都是證據。」韓良沒有回避視線,筆直的看著關靖。「沉香在香裏下毒,看似為您緩解頭痛,實則將毒藏在香裏,一點一滴的,讓您慢慢上癮,頭痛日益加劇。」

「那些香料,都是無毒的。」他面無表情,出聲提醒。「你不是都驗過了?」

「是的,屬下是驗過了。」韓良鎮定的回答。「或是,她從第一爐香,就已經藏了毒,但那效果極為輕微,真正傷害主公的,是香譜裏沒有提及,失傳已久,被稱之為『婦人心』之毒。」

最毒,婦人心。

關靖眯起雙眸,目光猶如鐵箭。

韓良無所畏懼,繼續往下說。

「她所用的香料,分開來用無毒,混合起來用也無毒。」聲音停了一停,才又說。「應該是說,用盡這香匣之內,任何一種配方,調出來的香都是無毒的。」

「既然如此,你為什麽說,她要毒害我?」他不信,不想信。不禁撫著筆,打斷韓良。「況且,聞香的不只我,頭痛的卻只有我一個人。」

「主公,香雖然是無毒的,可是混在一起後,再經藥引,就能成為劇毒。」韓良舉起手,指著那爐香。「確實,尋常人聞嗅這些香料,真能安神養身,有百益而無一害。但是,唯獨對主公您來說,卻是劇毒。」

耐心,漸漸要用盡了。

「為什麽?」他很緩慢、很緩慢的問。

韓良吐出一個字。

「血。」

「說清楚。」

「是。」韓良應著,望進關靖深幽的黑眸。「『婦人心』這種毒,專殺男人。必須要用女子之血,作為毒引,混入男人血中後,男子聞香數日後,就會開始頭痛,而且愈是聞香,愈是死得快,但是不聞香,又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