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第4/4頁)

賈欣擰皺著眉,礙於眾人的視線,也只能把聖旨展開。

「這道聖旨,是皇上親筆所寫的。」他再三強調。那是他親眼,看著那個儒弱無能的年輕人,寫下每一個字。

「喔,字跡沒錯。」兩份聖旨,筆跡相同,「那麽,會不會是別的地方錯了呢?」韓良好聲好氣的問。

那語調,激得賈欣更怒,發須都根根豎起。

「韓良,你別想拖延時間,我現在就要——」

「賈大人,您瞧瞧,您的聖旨跟我不同。」韓良好整以暇,伸出手來,指向賈欣的聖旨。「瞧,您的聖旨上,所落的皇印,竟是先皇的印璽啊!」他還露出訝異的表情。

賈欣驚得呆住了,老眼急忙在兩道聖旨上遊走,反復確認。

兩道聖旨上,都印有皇帝印璽。不同的是,韓良手上那道聖旨,印的是當今皇上的印璽,而他手上這張印的,卻是——卻是——

他只顧著看皇帝寫下聖旨,卻忘了去看,皇帝蓋下的,是哪一枚印璽。

勝負,已分。

賈欣驀地雙腳一軟,跌坐在地上,溫熱的液體,再度濕透官服,清清楚楚的印在青石磚上,在場的人全看得一清二楚。

韓良走過來,親自把顫巍巍的老人攙扶起來。「賈大人,假擬聖旨,這可是滅九族的大罪。」他硬話軟說,兼容並蓄。「不過,我想,肯定是哪裏有了誤會,這事就到此為止,不用驚擾皇上了,您說好嗎?」

賈欣顫抖不已,全身哆嗦著,說不出半個字,一下子蒼老了許多。他不僅鬥不過關靖,就連關靖的手下,都比他棋高一著,關靖的手下,到底還有多少深藏不露的能人?

眼看情勢不對,追隨賈欣來的官員們,走的走、溜的溜,早已全部逃走,此時此刻,就沒有一個人去攙扶賈欣。

「來,派人送賈大人回府。」韓良吩咐著,讓奴仆上前,將賈欣接走。老人年邁的腳步,印在石磚上,都是一個濕印子。

之後,他轉過身去,在書房墻壁被撞出的大洞外,恭敬跪下。

「打擾主公書寫了,我這就讓人,將碎石碎磚收拾完畢,將墻壁補上,往日之後,屬下敢以人頭保證,不會再有人來打擾主公。」他伏地為禮,語氣如舊,像是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

陰暗的書房裏,傳來低聲的笑。

「你逼得皇上下旨?」

「是。」

「那麽,印璽呢?」

「是屬下多年前就安排,在皇上身旁的人所換的。」

關靖又笑。

「這一招,很有趣。」

「謝謝主公謬贊。」

「韓良。」他的筆未停。

「在。」

「你終於能讓我放心了。」

韓良的臉上,有一閃而過的激動,卻又迅速被隱藏。他再度恢復面無表情,直起身來。

「請主公繼續書寫,屬下告退了。」他後退,轉過身去,大步的走向關府的大廳,那裏集聚著文臣武將,都在等待著他。

看著韓良離去,沉香心中的某個部分,也跟著松了。

她並不是擔憂,韓良沒能趕到,她與關靖會有生命危險,而是欣喜於韓良今日的表現,證實他足以獨當一面,關靖肩上的重擔,可以減輕不少了。

「沉香。」

她聽見他喚著。

「怎麽了?」她問。

「燈為什麽熄了,快把燈點起來。」他說著,還低著頭,試圖辨認出素絹上的文字,眼前卻只有一片黑暗。

終於,到了這個時候了。

她喉間一梗,來到關靖身邊,溫柔的捧起他的臉,與自己相貼。「對不起。」她輕聲說著,淚水濕潤了兩人的臉。

關靖抹去她眼角的淚,安靜了一會兒,他才閉上雙眼,嘴角露出笑容。那笑,好蒼涼、好蒼涼。

「原來,不是燈熄了。」他沒有怪她,反而將她抱入懷中。「我的雙眼已經看不見了嗎?」

「嗯。」

僅僅是一個單音,但是要出聲,卻讓她連喉間都刺痛。

「以後,還能恢復嗎?」他問。

她落淚搖頭,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是嗎?」他能感覺到,她搖頭的時候,那柔軟的、帶著香氣的長發拂過他的下巴。「那麽,好吧!」他睜開雙眼。

沉香擡起頭來,看著他摸索著,把筆放到她的手中。

關靖露出溫柔,而鼓勵的笑,輕聲說道:「你幫我吧。」

沉香雙眸泛淚,握住那支筆,在他側身的時候,坐到他的懷中。

他的聲音淡淡傳來。

「須通八達之路,開東西南北大道,以利商運……」

她提著筆,照著他所言,一個字一個字的寫,繼續替他將這治國大策,逐一書寫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