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慕容家的男兒,樣貌都是出眾的,可是,與眼前這人相比,即便是最出色的瀲亦是有所不及。南承曜身上的那種風神氣度,只一眼,便足以讓人永生難忘。

我看著他一步一步,好整以暇的走近,不得不承認,他有一張俊逸過分的臉孔,眉眼間的線條是冷月的光,而唇邊的微微笑意永遠漫不經心,仿佛天地之間,再沒有值得他在意的人和事一般。

只是,這人,卻有著一雙越是微笑,就越是冷漠的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白日裏,自母親口中聽到那一段往事的緣故,我的心底,難以察覺的驀然一痛。

“聽了這麽久也該夠了。”我注意到,他唇邊的笑意,在對上我的視線的一瞬微微凝了一下,隨即又是無關緊要的弧度,低沉磁性的嗓音再度慵懶的響起:“我可以問問你聽到了多少嗎?”

“全部。”我的身體不能動彈,眸光卻沒有閃躲他冷冽的視線,一字一句,清淡開口道:“聽到你與宮中妃嬪交往過甚,聽到有人在當今聖上禦膳中下藥。”

他幽黑的眼底深不可測,似是微微震動,又像是有訝異與殺機,一閃而逝。隔了很久,他才再開口,聲音依舊是懶洋洋的,帶著些微笑意:“很坦白,也很有勇氣。”

我垂眸,淺淡一笑,帶了些無奈的開口:“我說我什麽都沒聽到你信麽?我說我什麽都沒聽懂你又信不信?是我先到這裏的,況且我想要避開,是你沒有給我這個機會。”

南承曜唇邊的笑,意興盎然,然而那笑意,卻遠未到達眼底。他笑著開口道:“真是有趣。只不過有些事情,知道了就是知道了,不管是怎麽樣知道的。”

他一拂手,解開了我的穴道,聲音清淡的散在風中:“只是可惜了這麽美的一雙眼睛。”

語音未落,他手中不知何時多出的長劍,已經直指我的眉心。

他的動作太快,我根本來不及有任何反應。最初那無可避免的慌亂過後,我迅速看了一眼他持劍的姿勢,心下一冷,已經知道絕無半分勝算。於是索性放棄了逃脫的心思,整個人反倒漸漸鎮定了下來。

他饒有興味的看著我,臉上帶上了幾分懶洋洋的惋惜神色:“如此聰明的妙人兒,可惜留不得,我日後必當少了許多樂趣。”

我尚未來得及開口,便聽得不遠處傳來疏影的聲音:“小姐,小姐,你在哪兒呢?”

南承曜眸光一暗,已淡淡開口道:“慕容清?”

明是問話,可他面上淡定的神情卻根本就不需我來做答。

我微一沉吟,直視他的沒有溫度的眼,盈盈下拜,優雅的行禮道:“是。清兒見過殿下。”

果不出我所料,他的眸光倏然轉冷,唇邊笑意卻依然天高雲淡。開口,嗓音仍舊是一貫的漫不經心:“哦?你還知道我的身份?”

我淡淡一笑:“聽聞殿下吹得一口好笛,慕容清今日有幸一聞。”

“然後?我不認為單憑笛聲你就可以這般篤定。”

眼看疏影的身影越來越近,我心內微急,也顧不得其他,深深吸氣,然後一字一句開口道:“能隨意出入紫荊宮,並與宮中妃嬪交情匪淺的人,敢在三王府中行駭俗舉止的人,只怕惟有殿下本人了。再加上與身俱來的華貴與傲氣是騙不了人的。殿下,慕容清無意冒犯,願憑殿下處罰。只是清兒的婢女無辜,還請殿下高擡貴手,這原本與她無關。”

我自然是不想死的,然而卻也很清楚自己如今所處的局勢。

眼前的這個人,可以親自逼死了自己傾心所愛的人,那樣舉世無雙的女子。

明明是世人眼中聖上最為疼愛的皇子,可是,他卻在暗中與自己父皇的妃嬪有私,甚至在禦膳中下藥。

那麽試問,在這天下間,還有什麽事情,是他做不出來的。

我選擇將一切說得毫無保留,無非是為了表明自己對這局勢的看透,讓他相信,我不會苯到泄露他的秘密來自尋死路。

這是一場賭局,賭的是他作為王者的驕傲和自信,賭注卻是我和疏影的性命。

盡管明知勝算不大,然而,這卻是我唯一的機會。

南承曜長劍未曾離手,唇邊笑容轉深,正欲開口,一聲尖叫,伴隨著一抹纖細的藍影,直直的沖了過來。

疏影手中的燈籠落地,她緊張地抱住我,看著南承曜:“你是什麽人?你知,知道這裏是三王府嗎?你,再不走,我就要叫人了!”

我心內微嘆,到底還是把她牽扯進來了,不動聲色的將她護到身後,我微微笑著,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來平和安寧:“疏影,不得無禮,這是殿下,還不快行禮。”

疏影顯然是大大的吃了一驚,身子已經是抖得不成樣子了,卻仍是再度堅持的對著南承曜開了口:“殿下,你,不,不可以傷害我家小姐。她,她是慕容丞相的千金小姐。你傷了她,怎,怎麽跟丞相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