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第2/3頁)

那兩個守衛面帶惻隱之色,正欲開口說些什麽,卻聽得臻殊在門外厲聲道:“你們還不出來,別忘了,就是她的好夫君將最們通到這個地步的!”

那兩上對視一眼,終是飛快的解下各自身上的外袍披在我肩上,然後猛然轉頭大步出了門。

我聽著密室的門重重關上,然後是暗格歸位的聲音,一室黑暗。

我並不懷疑,南承曜必能奪下這邶城.甚至不懷疑,他一定可以找到我。

只是我卻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等到他。

我自己身上的衣裳單薄,即便是加了那兩個守衛的外袍,在這個天寒地凍的地方,亦是起不了多少作用,失了血的身子尤其畏冷,不多一會,身體已經僵冷麻木得失去了知覺。

這間暗室沒有窗戶,我困在其中,根本不知道時間變化,一分一秒.卻像一生一世那樣長。

我竭力讓自己保持神智的清醒,因為我知道.在這樣滴水點冰的寒冷天氣裏,一旦睡了,便有可能永遠都醒不過來。

滿室黑暗之中.我強迫自己一遍遍記誦看過了詩書典籍,想從前每個開心的時刻,想我經歷過的每一個生活片段。

十三歲之前的記憶,是旁人給我的,官宦世家,深宅大院,錦衣玉食,嬌貴無比的生長。

十三歲之後的近六年歲月,我卻仿佛活了從前的一輩子。

墜崖,讓我遇見了蘇修緬,他輕輕一喚,那一聲“清兒”,開啟了我全新的人生。

那醫谷中,紅塵之外,戈壁沙漠之上,山林水澤之間,三年的時間很矩,記憶卻是如此綿延悠長。

直至家人找到了我,他親自送我出谷,最後一瞥,是他絕情而去的背影,一次也未曾回頭。

後來回到相府,生活溫寧安適.雖與族中諸人都有著無可避免的隔閡,卻也能尋到真實的溫暖.

我想起了那些與瀲在一起策馬對飲的時日,想起了他的劍舞,想起了我的琴音。

再後來,便是大婚,那一室空蕩蕩的紅,那一對垂淚到天明的龍鳳燭,從未刻意記著,到了如今,卻發覺,自己也從未忘記。

然後便是“楓林晚”中的第一次相遇.他穿著暗紅色的衣袍,一步步走到我的面前,俊美得有如神抵的面容上,帶著一抹謾不經心的淡漠笑意,眸光,卻冷如寒星。

我想起了慶和宮中.他唇邊意興蠱然的弧度。

到了中秋賞月宴,一曲“驚鴻”畢,那雙幽黑暗遂的眼中,深不見底,有晦暗光影,如流星,一閃而逝。

然後便是夜深人靜時候的上藥裹傷,傾天居內與太子鬥智周旋,我看到了他的忍耐與野心,也見識了他的心機與狠絕。

同樣還是那一曲“驚鴻”,他第一次留宿在我歸墨閣內,纏綿悱惻,繾綣輕憐,卻原來只是為了一個相似的影子。

然後,然後便是他立於“盜驪輕驄”上的身影,白羽鎧甲,號令三軍,縱然早如他的卓絕出眾,可那樣的蓋世風姿,卻仍是給我留下了太深的印象。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樣,當第一屢光亮穿進這滿室黑暗,亦是穿進我昏昏沉沈的意識時,我努力的想要睜開眼.卻在恍然中,著剄一個白羽鎧甲的身影,逆光而站,顛倒了時空,淩亂了記憶,現實與夢境.錯綜復雜的交織在一起,不變的,只有那人的風神氣度,傲然於天地之間。

手上的繩索被解開,我整個人被擁入一個溫熱的胸膛,他抱著我的手臂那樣的緊,緊到略微顫抖。

我聽著他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漸漸感到心安,然後疲憊困倦便如潮水,霎時襲來。

正想放任自己陷入昏睡,卻忽然聽到他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傳令,董府上下一個不留。”

他是抱著我背對著門外一眾將軍下達的命令,自始至終沒有回頭,也沒有稍微改變姿勢,只是聲音寒漠,宇宇千鈞,不留半點轉換余地。

我聽得他的屬下一怔之後,卻是無人敢上前勸阻,紛紛應聲去了。

心下一驚,奮力的張口喚他:“……殿下……別……”

他抱著我,依舊定定不動。

我越發的急,想要阻止他,可是卻渾身無力,嗓子亦是聲澀沙啞,只能勉強發出幾個音來:“……留著……太子……牽制……”

董府上下百余人命,他們中有大多是與我一路前來漠北,日夜同行,對我與疏影多加照顧的質樸男兒.又有太多本是無辜。

我以為曉之以厲害局勢.或許能救下他們.畢竟要扳倒東官,這是可以大做的文章,而活人遠比死人有用得多.以南承耀的心機,不會不明白這一點。

然而他卻只是抱著我站了起來,伸出一手輕柔的覆上我的眼睛:“我說過,他敢傷你半根頭發,我便要他董氏一門.九族滅盡。”

話氣很輕,卻沒有半分轉圜的余地。